霍檀坦然而视,面不改色:“皇上,我是男是女,这么荒谬的问题还需要解释吗?”
庆帝盯着她滚动的喉结,一时语凝。
然而性情多疑的他,宁可错杀也不可错过。
他徐徐起身,眉宇间笼罩着威严与阴云。
“不需要你解释,朕让后宫的嬷嬷证实便可以。”
态度强硬,不愧是天子,可以为所欲为。
霍檀凝眉:“您让嬷嬷检查我的身子?”
庆帝道:“若你真是男儿身,检查过后,谣言不攻自破。”
看来他今日是非得弄明白不可。
霍檀眸底划过凉薄,音色淡漠:“我的身子,除了自己的另一半可以看,其他人一概不许!”
庆帝眉心一跳,气得牙齿打颤。
普天之下,敢与他这样说话的还没几个,区区一个将军,竟敢如此无礼!
“霍檀,你这是跟谁说话?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觉得朕不敢动你是不是?”
霍檀垂首,语气不让分毫:“皇上,若我是男子,怎可让嬷嬷了看了去?”
庆帝说:“那朕让太医院的太医来察看!”
真是可笑!
她可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然而,此时真要硬碰硬,对她对霍家而言都没有一丝好处。
霍檀眸光逐渐氤氲,语气放软:“皇上既然怀疑末将是女子,却让那些糟老头子来检查,岂不是辱我名声,荒唐至极?”
庆帝噎了噎。
如此说来,他怎么做都有错了?
偏偏他还找不到反驳的话,不管让谁证实,好像都是错的?
“末将宁可被杀被剐,也不能被人侮辱,只是这样便促成别人的挑拨离间之计。”
话落,她跪在地上,做出一心心如死灰,视死如归的模样。
庆帝迟疑。
瞅着她这般士可杀不可辱的神情,有片刻的怔忡。
莫非错怪她了?
现下北漠虎视眈眈,最想看到他除去霍家的,便是北漠。
只是心底的疑惑未解,他的心难以安定。
沉吟片刻后,庆帝开口:“听说你与淮王有点交情,就让他来办此事吧,这样你也不失体面。”
这个老变态!
霍檀真想爆粗口!
她倒是能琢磨出他的心思,让穆淮做这缺德的事,让她记恨穆淮便是。
他这是有多不待见这个儿子啊!坏人让他做尽!
霍檀觉得,穆淮那副多疑的脑子与庆帝实在太像。
她定了定神,再次说道:“皇上,末将刚说过,只有与我携手共度余生之人才可以!”
“还请皇上不要强人所难,否则我只…只能…”
“皇上,霍夫人求见。”
李公公站在门口,弯着腰谨慎地通报。
霍檀从未有过像这一刻,竟然觉得李公公的声音无比动听。
同时,她在老皇帝眼中捕捉到一抹异样的神色。
“让她进来。”
庆帝的声音打破紧张的气氛。
霍檀轻舒一口气,看向门口。
霍云身穿浅蓝色宫装,缓步走进御书房,绝艳的脸庞挂着笑意。
一双狭长的柳叶眼,晕染着一丝媚色,整个人显得风情万种。
庆帝一时看得有点痴。
霍云瞅了眼霍檀,深呼吸几次才敛住汹涌的情绪。
然后看向庆帝。
眼底的不耐一闪而过,微微欠身:“臣妾参见皇上。”
庆帝淡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霍云说:“听说四弟进宫了,臣妾怕她性情莽撞,惹皇上不愉快,特意过来瞧瞧。”
庆帝微微动容。
霍檀的视线偷偷在两人之间瞄着,仿佛发现了丁点端倪。
“你来得正好,朕听说你四弟不是男子,正在为此事如何证实而发愁呢。”
庆帝紧绷的眉宇,舒展几分,语气夹着些许调侃。
霍云笑道:“皇上那么聪明,肯定知道胡说八道之人是什么用意。”
“臣妾从小看着霍檀长大,竟不知道自己的四弟原来不是男子,这笑话可闹得有点大了。”
庆帝瞬间被她的笑蛊惑。
静默不语。
他料想霍北庭再胆大,也不敢做出这欺君的事。
霍云说得没错,是他们别有用心,要逼他对霍家绝情出手。
他还可以再等等…
毕竟霍家的利用价值摆在那,何必拿起砖头砸自己的脚?
霍檀松了一口气。
霍云的出现,果然是有效果的。
须臾,庆帝摆手道:“你们姐弟先一起用晚膳,今夜朕摆驾秋翊宫。”
霍云目光一沉,垂下眼睑:“多谢皇上,臣妾告退。”
回到秋翊宫,一直沉住气的霍云忍不住发飙:“霍檀,你一天天惹些什么事?那种传闻怎么来的?是因为你和淮王走得近吗?”
“你明知道皇上疑心病重,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借题发挥,怎么就不知道避嫌?”
霍檀静静地听她发泄完,才说道:“是皇上有意将霍家与淮王捆绑在一起。”
霍云怔住。
他这么做是图什么?
忌惮霍家,又任由霍家与淮王拉近距离。
虽然淮王的重要性不大,可这不也是矛盾吗?
霍檀不想与她说太多,将话题转开:“你的处境也不容易,谢皇后有为难你吗?”
霍云哼哼道:“她?还伤不到老娘!”
这粗暴脾气…
霍檀很是欣赏:“那就好,我今天碰到她了,把她气得有点狠。”
霍云扯了扯嘴角,抬手指了指她:“你…真的不省心啊,节骨眼上去惹那疯婆娘做什么?”
她瞬间感觉头都大了。
霍檀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就算是皇后,她也照怼不误。
霍云沉默,望着她的目光弥漫着一种幽深。
霍檀忽然问:“皇上经常来这吗?你想不想他来这过夜?”
霍云倏地回神,轻描淡写地扔下一句:“你不用管这些,管好自己和霍蓁,别惹事就行。”
美得漾人心魄的眸子,隐约藏着无奈。
霍檀那一刻有种感觉,霍云在后宫并不快乐。
良久后,霍云问她:“听说你学了医术?”
霍檀坦然承认:“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霍云紧抿着唇,思忖一瞬才开口:“不是,以后再说吧。”
黄昏时,霍檀在秋翊宫用完膳,便准备离开皇宫。
快到宫门口时,瞅见一抹身影负手而立。
黑色锦服,袖口与袍底的金色丝线祥云缠绕,将他的轮廓衬得修长挺拔。
桃花眸有种迷离的魅惑感。
清贵与邪气融合得完美。
霍檀看得一时忘记挪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