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问他:“师傅,师长是不是很凶?”
“不凶,不凶!很好相处的。”他
抬头,“一月份致远结婚,你就能看到了。”
“李师傅啊!你儿子不是才二十岁吗?怎么马上要结婚了啊?”
“已经领证了。小两口要在高考前把证书给领了,我们也没办法。”老李无奈地说。
“人家看中你家致远聪明读书好吧?”
老李摇头:“不是,听致远说,阿翎读书更好。缘分到了,就是到了。”
总有人会把这种事情去说给楼上的领导听,中午吃饭的时候,老李惶恐,一边是厂长一边是书记。两人探听宋县长是哪个县长,陈局长是哪个局长?一听是轻工业局的陈局长,他们这个自行车厂就归属于轻工业就更来劲儿了。
又问:“陈局长跟你家亲家也认识?”
老李摇头:“是我家阿翎说是通过食品三厂的林厂长,认识了陈局长,陈局长又给她介绍了F大的范教授。反正孩子们的事情我也理不清楚。”
无论怎么变化,这个社会还是人情社会,关系社会。原本是下面一个平平无奇的职工,现在人家能够有这些路,在厂长和书记眼里就不一样了。
边上靠着溜须拍马混日子的老张?厂长有些看不上眼,这么一来张主任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李致远那里直接多了。老宋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事情,而且昨晚吃饭的时候,又知道老苏家的闺女被陈局长看中了,陈局长背景比他这个军人出身的县长可深多了。听老苏的闺女说起范教授在收集的素材,研究的课题,一下子拍板,江东也可是试试吗?
原本打算跟陈局长单独吃饭的范教授一下子眼睛放出光来,跟宋县长是一拍即合,一起坐过来。听苏翎逼逼叨叨说了一堆,两人拍桌子敲定了,江东找个大队,范教授挂名,苏翎带队一起合作执行。
老宋早就从陈局长的口气里听出来这位范教授是个什么角色,看起来老苏的这个闺女要成为范教授的亲传弟子了。
而范教授一句:“小李,我们老秦可是等着你入学。”一听老苏的女婿还被另外一个教授给看中了。老宋顿然觉得不是老苏请自己帮忙,老苏简直就是给了自己一个机会。如果能够在试点上,出现江东的名字,让中央领导知道江东始终走在全国的前列,
那就是把自己的名字在领导心中挂了号。
管后勤的,吃得膀大腰圆,还任由儿子这样胡作非为,肯定屁股不干净,不如来一个典型,一个电话过去……
卢副厂长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事
情上栽跟头,下半辈子跟牢狱结下了缘分。
苏翎心中一直有个结,上辈子那个在困顿中寻找出路的山村,打响改革第一炮的村庄,她想去走一走。她给了范教授建议,然而范教授联系之后很困惑,当地政府告诉他,没有这个地方。苏翎这才去买了一本厚厚的地图册子,翻开她前世的家乡,最后发现从省到市乃是县乡都一样,但是到了村,差异就大了。
她才意识到,这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即便是年代一样,大致脉络一样,甚至是一些领导人都一样。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是截然不同的。曾经还想过,会不会前世的爷爷奶奶也活着,又想着爷爷奶奶要是知道自己和他们年龄相差才十来岁会是怎么个表情。现在看来不可能了!
总有归期,最舍不得她的人不是李致远,而是弘民这个小家伙。抱着姐姐给他准备的衣服零食,皱着脸:“阿姐,你要早点回来!”
“我考好就回来!反正姐夫也在,你和哥哥用心读书!”
苏翎跟着老苏回了龙建,她一回农场就被知青们包围,没有她的日子,大家都太难了。苏翎又开始了给大家补习,唯独一件事情,范教授迟迟没有拿到申请。苏翎深知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改变需要勇气和决心。
一转眼十二月,这一年的高考大约是史上最为混乱的高考,从报纸上发布消息,到考试不过四十多天,在别人还在寻找学习资料的时候,农场的知青已经开始了正规的复习,这一点已经的是最大的金手指了。
参加完高考,苏翎再次走了一趟陈家大队,她马上要回江城了,给当初照顾自己的老队长和阿来婶子们送点东西过去。
孔令耘亲自开农场的小卡车送她去,婷婷一定要跟过来,帮她哥哥,何尝不是帮了她呢?
村里进不去,苏翎走进来想要借个板车出去拉,却看见阿祥婶子坐在门槛上哭:“婶子,你哭什么啊?”
婶子抬头看见
是苏翎,一下子眼泪往外涌:“阿翎,我跟你叔实在过不下去了!”
苏翎想着孔令耘和婷婷还在外边儿,她说:“婶子,跟我一起去把东西弄进来,婷婷和我的一个兄弟还在外边,等下你慢慢跟我说好吗?”
婶子一想苏翎已经许久没来,她实在不该这么在她面前哭,她擦了擦眼泪,拉了门口的板车和苏翎一起出去,孔令耘和婷婷等在村口,看见他们来了,一起把东西给搬下去,米面粮油,还有好些布料。
苏翎钱虽然多,可给别人也要符合逻辑不是?板车把东西拉进去,三个人坐在阿祥叔的家里。墙面斑驳露出里面黄泥,一张板桌上头坑坑洼洼,婶子的衣衫上几个补丁,更不用说竹梢上晾着的内衣裤了,上头补了又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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