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哥？”
    “你回来了？”
    韩错走了，不告而别，只是被杨甜送出去。
    好像对应了整个事件的开始，就像是做了一场梦醒来还是很感动。从杨甜出现韩错多嘴，才有了后续的这一系列纵观韩为三十大几生涯加起来也没有过的跌宕，最后荒诞丢脸收尾，依然只是杨甜和他告别。
    甚至韩错都没有回酒店，出来几天而已，他不喜欢带那么多东西。几条内裤牙刷牙膏毛巾放在包里就足够了。走的时候也是一个随身包，回到了嗨宁。
    要说啊，呆了快7年的地方，平时真没什么感觉。总想着自己北方人在南方只是暂住，可是再回嗨宁有种近乡情怯的矫情。然而招呼是要打的，只是面他不想和赵杉何戚溪见。
    哪怕他们估计也不知道关于韩为误会薛双的事。
    戚溪有点意外，但既然他人已经回嗨宁了，后续谈事和薛双他不在也无所谓。不能这件事从始至终都体现韩错的存在感，那不是显得戚溪和赵杉何这两位公司“高层”很没用？
    赵杉何因为韩错不告而别夸他识大体懂事，这样的人不该是没入过职场的。只是他想错了，韩为不是因为这些才走的，他是真的职场菜鸟，嫌自己丢人离开而已。
    而戚溪似乎感受到什么，却因为信息不对称所以估不出来。但索性也就让他去见赵总。他如今在嗨宁新锐公司等消息。
    难得他回到新锐的时候，居然编剧组的几个小年轻还认识他。不知不觉又一周，今天已经是星期六了。按照传统来说每周六下午赵总会来视察，他不来戚溪也会来。
    戚溪说赵总要见他，今天也是赶巧正是时候。
    韩错位置依然空着，随意将包放在那，和金秋打个招呼，没有闲聊就去了赵总办公室。不认识打听一下也知道。路过策划组的时候倒是看到了张盛，他看到韩错也是愣了一下，不过依旧无视他继续和手下谈事。
    韩错没在意，来到赵总门口，敲门等待里面喊了一声进。
    随后就进去了。
    “赵总……我是韩错。”
    “进来吧。”
    和韩错想的不一样，他以为很有钱的公司老板都是西装笔挺很精神而且名表头发一丝不苟。
    此刻看着坐在那里的居然也是有西服但挂在椅背上，然后有点秃顶，白衬衫普通的西裤，倒是有点机关单位看报纸喝茶领导感觉，不像是一家影视公司老板。
    语气很温和，带着点笑容。
    “坐。”
    韩错关上门走上前，赵总示意他办公桌前的位置，韩错坐下等待。
    赵总没说话先看了几秒钟，好奇开口：“你……多大年纪？”
    韩错开口：“84年的。”
    赵总笑着：“本命年。”
    韩错也笑了笑，随后微微低头。
    赵总开口：“抬头啊。怎么低头呢？”
    点燃一支烟，示意韩错：“吸烟吗？”
    韩错犹豫，赵总笑着：“看你手指能看出来，每天两包吧？”
    “上班就吸得少了。”
    韩错倒是客气接过，拿出打火机点燃也吸着，随后长长吐出：“在家时候就自己，所以想起来就抽出一支点着，有时候两包打不住。”
    赵总点点头：“能戒就戒了吧。”
    韩错开口：“不点上写不出东西。”
    赵总好奇：“真的？”
    韩错点头：“以前是真的，现在是借口。”
    “呵呵~”
    赵总开口：“很幽默啊。”
    气氛他没想到。有点像闲聊，和路边大爷。没错这回得他叫大爷了，所以他突然觉得怪怪的，不确定看着赵总：“是不是……不太好？”
    赵总一愣：“你说什么？”
    随即明白过来笑着：“当着老板面吸烟？”
    韩错当然还是吸着。
    赵总把靠近他那边的烟灰缸朝办公桌中间推了推：“你不是一直和赵杉何戚溪强调你已经离职了吗？”
    韩错没说话，这是要拐入正题了，弹弹烟灰。
    却是突然敲门声响起，门推开，张盛刚要说话，突然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和赵总一起吸烟的韩错，不动声色礼貌对着赵总：“嫂子让您去个电话，说《少相甘罗》的项目有点波动。”
    赵总点头：“知道了。”
    张盛又看了低头坐在那手指烟还燃烧的韩错一眼，关门离开。
    赵总看着韩错：“你知道我当时听说你的事想辞了你的。”
    韩错看着赵总等待，赵总开口：“不过听说你已经被辞了……”
    “我本来也没签合同，更没工资。”
    韩错开口：“新锐制度赵总应该知道的。”
    赵总询问：“听说乘风天下薛经纪还当面嘲笑这一点？被你给怼回去了？”
    韩错点头：“没办法。她说乘风天下抠门，实习不给工资，转正要很久。我如果不怼回去就显得我有点饥不择食，不给工资都愿意做太失败了。”
    赵总饶有兴致看着韩错：“我以为你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懂圈里规矩乱来。后来我才知道你年纪不小了，以前只是在家写小说？怎么又想着来公司做编剧？”
    韩错轻叹：“没人看就写不下去了，我年纪大也过时了。”
    赵总皱眉：“这话我不爱听。和我比你还年轻，我都还努力做着事业呢，你就说自己老了？”
    不过也不等韩错说话，赵总也叹口气：“不过我也的确老了。很多浅显的道理你一个实习资格都没有的也能懂，我却一直想不通。”
    “哦对了。”
    韩错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看着赵总：“我直接就走了，如今站队了事也做完，但是乘风天下和新锐……”
    “我们争取谈成以后做乘风天下的承接方。”
    赵总开口：“说白了就是非正式的下属外包。”
    韩错有点懵：“下属外包？”
    赵总想了想：“嗨宁你知道的，是袜子生产基地，有很多袜厂。”
    韩错点头：“我知道，还有皮革。”
    赵总开口：“袜厂接订单，大多数是外贸单。有的大袜厂自己做，但是有很多工序。比如生产袜子他们自己做，但是缝头和拷头。（袜子生产出来脚趾位置是没有缝上的，有一道加工工序是把袜子脚趾位置用机器给缝上，手动的是缝头，机器自动的是拷头，一般找外面专门的小作坊来做。）”
    “我明白了。”
    韩错不确定：“那这算是……好还是不好？”
    赵总开口：“当然好，这样的模式在娱乐圈也是常态。你以为随便一个影视剧制作公司就都有制作影视剧赚钱的能力？任何职场一样，大鱼吃小鱼小鱼不被吃就要依附存活。只是很多时候你连依附的资格和机会都没有。”
    韩错还真不知道，以为任何公司不管大小或许会有合作但都是各做各的基本独立，没想到也和袜厂似的有外包和产业链上的上下游。当然或许很多人都知道吧，是韩错自己阅历还是浅。
    赵总继续开口：“以前我们做儿童剧，不算是娱乐圈演艺圈主流。如今根据我们的实力，让我们慢慢进入正常的影视剧类型制作。等通过乘风天下的提带我们可以自己有能力来独立承接了，那自然就是顺理成章融入到这个圈子。”
    看着韩错：“你功不可没。”
    “将功补过。”
    韩错开口。
    赵总将烟掐灭，韩错也顺势把烟放到烟灰缸里碾灭。
    赵总见韩错这么说，笑着开口：“人家经纪人没有记仇你怼他，反而一直夸你有本事。我感觉有挖人的意思。”
    韩错没说话，他也不信。刚在她面前丢了个大人，还挖什么？
    赵总开口：“不过乘风天下是大公司，不缺人才。我得把你留住，不能再无端放跑。”
    韩错抬头：“赵总，你不怪我当时多嘴得罪人就好了。”
    “怪不至于。”
    赵总又点燃一支烟，这次主动丢给韩错一支。此刻也才注意，利群钱塘。韩错也没客气，自己点燃了。
    “但你现在也知道了多嘴的后果。”
    看韩错低头抽烟，赵总开口：“不过挺好，也算是圆满解决，还帮新锐拓展业务。”
    看着飘起的烟：“没有这次的事，我都有点想结业了。”
    韩错惊讶：“结业？”
    赵总回过神，避开话题询问韩错：“既然立功了，还是人才。现在大公司都夸你，戚溪和赵杉何也说你能干，还让我给你升职加薪。”
    看着韩错：“你考虑过要升到什么职位？加薪多少？或者去苝京总公司？”
    韩错没入过职场，如果不是和戚溪在回来之前聊了几句，他或许真觉得老板是征询他意见。可戚溪说了赵总不喜欢整件事他们三个做的决定，只是已经先斩后奏了，他等于是被裹挟的，不可能公开表明和自己儿子不是一个立场。
    再说自己不懂职场的事，领导安排你工作会征询你意见吗？
    更别说刚刚他讲什么结业？自己估计没听错，他不小心露出来的？不过不管怎样，韩错没想明白也就不想了。因为他本来就有自己的决定。
    “不用考虑了。”
    韩错吸了口烟吐出去，抬头看着赵总，认真开口：“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在嗨宁新锐，从一个实习编剧做起。”
    赵总愣住，眉头皱起，目光流露很明显的审视。可是看着韩错真诚的目光，赵总不动声色。
    他感觉韩错是认真的，他只是，不太明白这是什么套路而已。
    “说说理由。”
    赵总弹弹烟灰，询问韩错。
    韩错狠狠吸了口烟，按在烟灰缸里掐灭，看着赵总。
    “从结果看的确公司这次有收益。”
    韩错语气低沉：“甚至过程中我一度很膨胀的以为我可能真的主导了整件事。”
    赵总没说话，鼓励他继续。
    韩错微微低头：“但最后我才发现，我真的是个新人。彻头彻尾的职场菜鸟而已。”
    沉默持续了很久，赵总没回应，韩错也没说话。屋内陷入安静。
    许久之后，韩错抬头看着赵总：“不过我没想放弃，我反而觉得或许我可以走这条路。我愿意从头学起，不要什么升职加薪。我只要一个可以在这里从头做起的机会，你别觉得我以退为进，我这个年纪能给我这个机会就是莫大的鼓励和认可。我就要这个机会而已，希望赵总成全。”
    赵总看着韩错，就这么看着，许久之后开口：“你想清楚。我虽然不太看小说，不过这听着明显就是故事里以退为进的套路。现实中不需要，如果你想慢慢磨练，从哪做起都是一样。”
    韩错摇头：“赵总不看小说也知道娱乐圈影视剧有重生的题材。”
    赵总点头。
    韩错开口：“从有网文那天重生文就跟影视剧灰姑娘王子套路一样经久不衰。原因在于每个人的人生不完美却不能重来一次。没人知道有机会重头开始这比你升职加薪都难得，因为没有才会珍贵。”
    看着赵总：“如果赵总愿意成全我，这就是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赵总看看韩错，突然笑着又丢来一支烟。韩错不知道赵总是不是老烟枪，但韩错是。所以来者不拒，而且自己别说买利群钱塘，他在小区的超市见都没见过。
    混烟抽虽然很low，但混老板的机会难得。
    确实绵和细腻，醇正飘逸。
    “你确定要从实习编剧做起？不用考虑了？”
    赵总看着韩错询问。
    韩错点燃吸了一口，点头示意：“准确说不是实习编剧，是从实习编剧资格都没有做起。如同时间拨回一周前。”
    赵总半开玩笑：“我听说张盛给你开除了，但迫于总公司压力又叫回来让你出差。那不是你上司，是你上司的上司。你不怕他打压你？原则上我是不会把这一周你处理的事说通报给嗨宁新锐知道的，这里太多隐私涉及到圈内职场潜规则，你应该明白。”
    韩错开口：“这点事如果处理不好，更说明我没什么能力胜任我成熟之后所在的更高位置去做更重要的工作。”
    赵总点头：“也不能找戚溪和赵杉何特殊照顾。”
    韩错笑：“那不是和找赵总一样吗？我不玩这种文字游戏。”
    赵总吸了口烟，看着韩错：“好，那我也不和人事部打招呼了。就当从来没有辞退你，其余的一切看你自己了。”
    韩错起身吸了口烟，烟头再次熄灭。就这么短短时间里面五六只烟头了。
    “谢谢赵总，那我先走了。”
    也差不多该离开，因为赵总好像没什么要说的了。
    开门走出去。
    因为人不少，也都工作呢，至少赵总在这大家忙不忙都得装样子，所以也没太多人看到韩错是从赵总办公室走出来。
    但还是有心人看到了。
    比如张盛，也比如金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