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家主我...”嬴禄想求饶了:“兄长,兄长我错了,兄长,父母年老,如今都还在上京呢,兄长。”
嬴穹气得不行,冷冷回应:“父母儿女众多,不缺你一个,知你败坏门风也容不了你。”
嬴禄没料到嬴穹这般无情,往前爬了几步:“家主,我错了,我错了,家主。”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嬴黎不吃这套:“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刚刚不是都已经拿定主意了吗?嬴氏也就容不下的你,速速去收拾东西,好好享受郎情妾意的好日子吧。”
她摆手,立刻就有人要带他们下去。
“侯爷。”外室说话了,她气的脸色微白,看着嬴黎气愤不已:“您若是这般容不下小女子,觉得小女子身份低贱,那小女子情愿离开,只求你不要牵连禄爷。”
嬴黎摇摇头:“现在说这个晚了。”
外室也急了,大吼大叫:“你一个女人,你凭什么做主?我要见嬴氏长辈,我要见禄爷的父母!我肚子里是嬴氏的骨肉,你不能这么对我。”
“住嘴!”嬴穹呵斥出声,外室被吓得一哆嗦,“在嬴氏,一切都由家主说了算,岂容你这等放肆不知规矩?”
外室脸色发白,有些怕了,看看其他人,突然就抱着肚子一脸痛苦的惨叫起来:“我肚子,啊~”
“嫣儿,嫣儿。”嬴禄急坏了,其他人也吓着了。
嬴黎无动于衷:“怎么着?想借口肚子疼留下,这样你到外面就可以博一个嬴氏是准许你入门的名声,等日后你好了再让你出去,便是嬴氏辜负你了是吧?姑娘,这招已经不新鲜了,赶出去!要死也死外边,别脏了我嬴氏的地。”
“家主。”嬴禄快急哭了:“还请家主看在孩子的份上开恩。”
“我说过嬴氏不缺孩子。”嬴黎的狠心远超他们的预料:“你父母那边我自会交代。”
外室一听,直接晕了过去,这可把好些人吓着了,生怕闹出人命。
嬴黎看得出来她们不忍心,喝了口茶才道:“一个娼女的性命,我自问还是可以随意夺取的,赶紧滚!”
嬴禄眼圈通红,咬牙看看他们,抱起外室扭头就走了,嬴禄妻子一言不发,憋着心里的痛,扭头掩面不住的落泪。
“唉~”嬴穹被气得不行:“让家主操心了。”
嬴黎摆摆手:“能嫁入嬴氏的女子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虽然为媳,却也容不得任何人欺辱轻视,嬴氏不靠儿女姻亲维持尊荣,看重的是女子的品性与才德,内宅和睦,家族才能兴旺。
两情相悦再好不过,但是明知男子已经有正妻原配,就该保持距离,别说什么为了情情爱爱愿意为妾的话,太轻贱了,听着就让人恶心,上赶着与人共侍一夫的姑娘,嬴氏不要。
但是,若媳妇们不操持内宅,不孝敬长辈,不教养儿女,不劝诫夫君,不和睦妯娌,只知一味的拈酸吃醋挑唆是非,在内宅为非作歹在外仗势欺人,这样的媳妇儿嬴氏也不会要。”
众人齐齐应声:“是,都记下了。”
“散了吧。”嬴黎打发走他们,只留了几位嫂嫂在。
她挪过去做到嬴禄妻子身边:“小嫂嫂,一个辜负你心意的男人不值得流泪的。”
“嗯。”她还是忍不住想哭。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并非质疑你娘家的家风与你自身的教养,是掏心窝子的话。”嬴黎拉住她的手:“如今,我替你做主休了禄哥,往后,若你遇到了真心待你的人,出嫁还是招婿我都不拦你。”
嬴禄妻子急了:“家主,我...”
“你现在不用回答我,你只需要记得,诸位嫂嫂也要记得,女儿家必先自己认清自己,自己看重自己,如此才能让婆家夫婿看重,自轻自贱,旁人也会轻贱。”
她们沉默不语,嬴禄妻子则哭的更凶了。
赵氏等人安慰着她,嬴黎却没多待,她不会劝人,该说的说了自然就不会继续留着。
出门往侯府去,一路上老白斜眼瞥了她好几次,终于忍不住问道:“嬴氏是世家,纳妾不过分吧,何况还有孩子了。”
“纳妾要正妻无法生养才能纳,正妻能生凭什么纳?”她说得理直气壮:“嬴氏历来就不怎么纳妾,仅凭正妻,如今还不是一个大家族。”
老白略有几分尴尬的摸摸鼻头:“子孙兴旺不是好事?”
“靠着正妻也能子孙兴旺,有时候妻妾多了,更容易断子绝孙。”嬴黎扫了他一眼:“其实男人大可不必打着繁衍子嗣的旗号纳妾,摆明了说自己就是想天天换女人多好,说那么冠名堂皇做什么?”
老白摇摇头:“这还真不是,多生些孩子,难保就有一个成才干大事的,而且,孩子多,底气也足。”
“是吗?”嬴黎笑了:“我是没法理解,嬴氏孩子最多的是我八叔公,生了四个儿子四个女儿,四个儿子里两个经商两个入仕,四个女儿嫁的都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其余的都是两三个,独女只有我一个。”
老白摇摇头:“你家规矩怪多,话说,你真这么把嬴禄逐出家门了?他回头也不原谅?”
“他回头我就要原谅?”嬴黎反问:“事情他已经做下了,勾搭的还是青楼女子,我要是原谅了他,难保没人效仿,嬴氏所有的原配正妻,哪一个不是书香门第清白人家的女儿?
他们愿意与嬴氏结亲,与嬴氏形成一张庞大的姻亲网荣辱共存,就是因为嬴氏不允许随便纳妾,保证了他们家女儿的地位,不把嬴禄撵出去,难不成等几年后,让那个外室带孩子上门认亲?”
老白一阵沉默:“其实乱世中,女子沦落风尘也可怜。”
“是可怜,我对她们表示同情,还这份同情不值得我牺牲家族利益。”她的语气很淡漠:“我如果孑然一身,我必定对她们施以援手,可我是家主,家族兴衰由我决定,就容不得我滥用善心。”
老白无话可说,却也认同。
走之前,老白提醒她:“皇上的身体并不是很好,你要提防他们用这个算计你。”
“知道了。”嬴黎把此事放在了心上。
气晕了燕王,她一连半个月没进宫,但很乖的每天都上朝,该处理的事情一件不落的全部处理了。
按照约定,燕行书也被她抬到人前,主管吏部与户部,这是嬴黎的示好,吏部与户部可谓是朝廷命脉,包揽了一半的国家大事,这无疑就是让燕行书掌握一半的国家大事。
对此,燕行书并未过多要求,他很清楚嬴黎不会让自己插手兵部,而且自己想插手也插不进去,所以只做吏部与户部的差事。
三月开春,朝廷下发恢复恩科的昭告后,燕行书来了一趟侯府,还是来要点心的。
“尊夫人又有了?”嬴黎问的小心翼翼。
燕行书笑着点点头:“嗯,月份尚小,但胃口不佳,想念侯爷府上的点心了。”
“恭喜恭喜。”嬴黎赶紧吩咐丫鬟去厨房,让厨娘做些点心。
燕行书一脸微笑,喝了口茶,就开始对桌上的点心下手了,他吃的很快,也不搭理嬴黎,嬴黎也不搭理他。
等桌上的点心没了,燕行书才擦擦嘴问:“听闻侯爷家里出了事?”
“殿下指什么?”嬴黎笑盈盈的看着他。
燕行书很直接:“就是嬴氏子弟让娼女怀孕的事啊,外面传的挺多,说是那个娼女来了一趟嬴氏,孩子就没了,回去重操旧业了。”
“哦,原是是这事啊,嬴氏规矩多,子弟断断不可留恋烟花之地,这些都是家规上写的明明白白的,嬴禄自己不遵守,所以我做主把他撵出去了,从此再也不是嬴氏的人。”嬴黎端起茶盏:“至于那位姑娘的孩子,她若与嬴禄情深,大可过简单日子,毕竟嬴禄已经为她赎身,可惜啊,嬴禄被赶出嬴氏后,她就离了嬴禄,没想到是回去重操旧业了。”
燕行书点点头:“原来如此,侯爷当真是铁面无私。”
“让殿下见笑了。”嬴黎觉得他不怀好意:“请问殿下,外面都是怎么传的?”
燕行书想了想:“说你不管子孙血脉,将近一个五个月的孩子活活打掉了。”
“啧~就这啊?”嬴黎嗤之以鼻:“我要是真让那姑娘进门了,他们得告我嬴氏家风不正与娼女为伍了吧。”
燕行书笑而不语,下意识的去碟子上拿东西,抓空了又去端茶盏,这才说道:“闲言碎语罢了,不必放在心里。”
您都专程来提醒我了,我能不放在心里?
嬴黎忍不住腹诽,等燕行书提东西走后,嬴黎溜达着去找赵氏。
几位嫂嫂都在一块呢,见她来了,招呼她坐下喝茶,嬴黎听她们闲聊,说的是几位族妹的婚事,人家都是长辈们定下的,与她们不相干,她们正商议着回去赴宴道贺的事。
“届时家主也回去一趟吧。”赵氏提议道:“多年不曾回去了。”
嬴黎心里有些触动:“八年没回去过了。”
“是啊,八年了,该回去瞧瞧了。”赵氏意有所指。
和她们聊得差不多了,赵氏叫上嬴黎回屋说话,“家主有事?”
“嗯,我想问嫂嫂,近来外面是不是有很多风言风语?”
赵氏点点头:“嗯,那女子没能如愿,自然会说些难听的话,只是犯不着与她置气,能去那种地方浪荡的人,嬴氏也断断不会与之结亲的。”
“这到是,不过刚刚燕行书特地来提醒了我这件事,我就在想他肯定不会那么闲的来和我聊八卦,定然是有事的,可他不说。”嬴黎挺纠结:“是不是近来家中有人闹了事?”
赵氏仔细一番回忆:“没有啊。”
“那就奇怪了。”嬴黎想不通。
燕行书提的莫名其妙,总让她觉得不对劲。
可事情还没查清楚,上京就要办喜事了,而且,也正逢父母祭日,所以嬴黎告假回去了一趟,留嬴穹嬴肃嬴弗三人及另外几位嬴氏子弟在邺城。
再回上京,嬴黎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对其他人来说自己只是八年没回来,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几乎十二年没回来了。
父母常埋于此,她对上京即亲近又陌生,如今的嬴氏虽然族人众多,可她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与所有人都隔着一层呢。
离着上京城还有些距离,遥遥可见不少人等在城门口,嬴黎突然有些紧张了。
昔日手刃血亲的事历历在目,她不会忘记自己是怎样将所有的堂兄弟一个个杀掉的,血脉亲情四个字,对她来说就像是枷锁诅咒一般。
随着马车渐近,城门口等候的人也容貌清晰了起来,可嬴黎对他们毫无印象,她离开上京那一年才十二岁,家中人多都没认全呢,如今就更认不得了。
跟着赵氏她们下车,等候的人不管老老小小,齐齐见礼:“问家主安好。”
“无须多礼。”嬴黎不苟言笑,纵使面前的好些人,年纪都在自己之上。
但嬴氏有规矩,长房嫡系为家主,偏长房嫡系仅剩嬴黎,她本人屠杀血亲手掌兵权,又闯出了一番天地立了功绩,自然无人敢跳出来与她争夺家主之位。
跟着他们进城,眼前的一切都让嬴黎觉得熟悉又陌生,离开这八年,战火不曾波及到上京,只因这里是嬴氏的地盘,只因军侯嬴黎出自上京,所以,邺城被毁,上京无碍。
路上遇见的每一个百姓,都会以膜拜神明的虔诚看着她,因为她,上京才能免于战火,因为她,上京特产的酒糟酪才能大卖,百姓才能换取钱财粮食。
可嬴黎并没有觉得自己值得他们这样。
到了嬴氏老宅,这里又有一些人在门口等候着,都是嬴氏的长辈们。
“问家主安好。”他们依旧齐齐见礼,无人托大以辈分为尊。
嬴黎抱拳受了,然后跪在地上拜了一拜:“问诸位长辈安好。”
礼数总是繁琐的,可所有人都遵守着,这一通互礼叩拜后,赵氏将嬴黎扶了起来。
瞧着古旧却依旧威严的大门,嬴黎心里有些激动。
嬴氏老宅,这里的第一任主人是她的太爷爷,后来是她爷爷,再后来是她父亲,如今是她。
她走在众人前面进去,瞧着打扫干净的庭院房屋一言不发。
嬴氏有规矩,老宅只能住家主一脉,为此,即便长房嫡系只剩下她了,即便她八年没回来了,其他族人依旧不曾搬入嬴氏老宅,只命人每日扫洒收拾。
摸着金丝楠木立得柱子,沉香木做的灯笼,整套紫檀做的桌椅,看着堂上摆放的古玩,墙上挂的字画,梁上垂下的红珊瑚珠帘和洒金帐子...
“还是和当年一样啊。”嬴黎说了一句。
嬴氏富贵,能得前朝赏赐依仗,其财力自然不可估量。
但饶是这份财力,在缺粮的乱世,却换不来山珍海味。
头一日回来,长辈们惜她劳累,不曾多多打扰,嘱咐她早些休息,明日一早,陪她去祭拜父母先祖,说完便走了。
嬴黎按着记忆去了自己曾经的院子,父母离去时她尚且年幼,又被嬴戟当做掌上明珠一般捧着,所以并未放心让她单独住,她的卧房就在主院,单独一排耳房,十分宽敞。
主院的布置与当年差别不大,只是她与母亲亲手种在墙角的牵牛花枯萎了,她用小刀刻在廊柱上的小人儿们也都模糊了,与老爹一块看月亮看星星的石墩子也不见了。
站在院子里看着房门紧闭的大屋,嬴黎十分希望房门可以打开,希望母亲可以从里面走出来唤一声她的乳名。
小阿黎。
她对着主屋跪下,郑重磕头:“老爹,母亲,我回来了。”
离家八年,她一次都不曾祭拜过父母,旁人以此说她是个冷血无情,亲情淡薄之人,她都认了,
她就是亲情淡漠,就是很难与人热络起来。
叩拜之后,她才到主屋去瞧了瞧,这么多年,陈设都没有变化,只是少了人气,显得空荡冷清,再回到耳房,这里同样一切如旧。
作为嬴氏长房独女,她自小受尽宠爱,除吃不到什么山珍海味,住的地方当真是谁也比不上的,洒金帐根本入不了她的屋。
她的罗帐是千金一匹的缙云绢,她的枕头是塞了粟米的软锦京绣,她的珠帘是一颗颗圆润的大珍珠,她屋里用的摆的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
她只是在吃的东西上没有见识,其余的当真在她面前炫耀不起来。
不过,看着自己满屋子的宝贝,嬴黎突然就想起了嬴淮曾经说的话,“古董很值钱的。”
“三百多年呢,这些应该也是古董吧。”嬴黎突然一阵激动,然后一阵懊悔,又一阵后怕。
自己这满屋子的宝贝能值不少钱吧,那为啥自己当时没想起来去城阳岭盗个墓,为啥就去刨燕王的祖坟了?
那家伙穷的,能跟她比吗?
人死之后,好像是要把日常用的东西都陪葬的,那这些东西应该都在城阳岭吧,不会招惹盗墓贼吧?
着急,害怕,希望守陵人认真负责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