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时间到了。
    “明天不用上班了。”
    张宇宁突然说道。
    “嗯？”
    唐粟一怔。
    啥意思啊？这是要把自己给开除了吗？
    “明天春节啊，哪有春节还需要上班的啊。”
    张宇宁摇头失笑：“以前经常说你不够上进，现在倒好，你工作起来连春节都忘了。”
    春节……
    唐粟沉默几秒，轻叹：“春节这种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作为一个孤儿。
    春节这种节日，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
    张宇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放个假也好。”
    唐粟很快调整心情：“这大半年也确实是有点累了，趁着这个时候，也是该好好休息几天，对了，准备放假多久啊？年后什么时候开工？”
    “七天吧。”
    张宇宁随口说道：“咱们这种公司，时间方面比较自由。”
    作为游戏制作公司，只需要安心做好产品就可以了，不需要考虑太多东西。
    “嗯。”
    唐粟点点头：“你看着办就行。”
    这些事情都是交给张宇宁去做的，唐粟也没兴趣插手，正如他很早之前就说过的，公司里不需要两个声音。
    “你家那位呢？”
    张宇宁扭头询问：“她不陪你过年吗？”
    记得上次跨年夜的时候，这俩人好像就是在一起过的吧？
    “她得回家的。”
    唐粟笑了笑：“我没这么矫情，况且，我也不是没地方可去，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今年是该回去一趟了，以我现在的成就，勉勉强强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吧？起码算不得碌碌无为。”
    自谦了。
    放眼全国，同样的年纪里，比唐粟更优秀的都不会太多。
    张宇宁还想说什么。
    唐粟已经收拾好东西，站起身，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和手机，抬头冲着张宇宁笑了笑：“新年快乐。”
    说罢，从他身边走过，直接离开。
    “对了，记得帮我锁门。”
    ……
    离开公司后。
    唐粟下意识就想去找苏糖，但想到明天春节……还是算了吧。
    正常家庭，今晚应该是要吃团圆饭的吧？
    摇摇头，进了电梯，然后按负一楼——停车场。
    几分钟后，一辆枪灰色轿车缓缓离开。
    与此同时——
    楼上的米汤工作室里。
    “年后见。”
    “年后见啦。”
    同事们纷纷跟苏糖告别。
    苏糖是最后走的，锁上工作室的门，长松了口气。
    终于下班了。
    虽然她是老板，但也很累的好伐？
    然后转身，顺着楼梯就去了楼下的苍穹游戏公司，刚要去找唐粟，就感觉整个办公区非常安静。
    明亮的灯光把整个办公区照射的非常宽阔。
    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年轻人坐在桌子上，手里拿着桌子上的相册，半晌没有任何动作，像是个雕像。
    “嗨。”
    苏糖打招呼。
    “嗯？”
    张宇宁回过神，扭头看向她，笑了笑：“下班了，还没回去啊？”
    “没呢。”
    苏糖摇摇头：“我来找小粟，他这是……走了吗？”
    小姑娘黛眉微皱。
    以前下班的时候，对方都是跟她打招呼的，一起吃饭或者干嘛，今天却一声不吭。
    “刚走不到十分钟。”
    张宇宁轻声说道：“他这段时间工作太忙，都把过年的事儿给忙完了，什么都还没准备呢，现在得赶紧置备一些年货，然后带去孤儿院那边……毕竟是事业有成的成年人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你说对不对？”
    “这样啊？”
    苏糖恍然：“那肯定不能空着手回去呀，孤儿院应该还有很多小孩子吧？总要多买点年货的。”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忘记春节这么重要的节日吗？”
    张宇宁忽然转移话题。
    “呃……”
    苏糖有点懵，想了想：“不是你刚才说的吗？他这段时间工作很忙……”
    “工作再忙，都不会把这么重要的节日忘记，因为这是我国非常重要的日子，不在于时间，不在于假期，而在于……意义。”
    张宇宁淡淡说道：“大家为了生计、为了事业、为了养家糊口，在外面疲倦奔波了一年，回到家之后，就能把一切疲惫都放下，跟家人一起享受春节……对于我们来说，家庭就是最有力的避风港。
    但唐粟……跟我们想的不一样，你可能不知道，工作室刚创办那会儿，他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努力，他是真的把工作室当成了家，直到后来认识了你，才难得的松懈下来，那段时间我一直都嫌弃他不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但其实心里挺高兴的，因为我觉得，他终于在这个城市里找到了些许归属感……
    我们平时加班的时候，往往都会调侃自己把公司当成家，但实际上，真正把公司当成家的只有唐粟，他把公司当成家，因为这里有烟火味，但实际上，这里并不是家，你看现在，大家都走了。
    他把孤儿院当成家，因为那里有他从小到大最熟悉的环境和人，但实际上，那里也不是。
    孤儿院里，早就没有他的位置了……
    春节，除了那间小小的出租屋之外，他哪都去不了。”
    苏糖轻咬嘴唇，没有说话。
    她低头思索，不经意间看到张宇宁手里的相框，那是苍穹游戏公司成立后的第一次团建，众人在山顶的合影。
    “你知道很多关于他的事情吗？”
    苏糖询问。
    “也不算多，虽然我跟他认识快三年了，但他这个人……怎么说呢。”
    张宇宁摇摇头，想了想，说道：“他什么事儿都喜欢自己扛着，不会跟任何人分享自己的心事，他天然的，就不会相信任何人，包括我跟华华，他总是把最好的一面留给我们，但我知道，他很多时候，心里其实并没有那么高兴……在生活上，他的欲望也很低，得过且过。”
    也不知道聊了多久。
    窗外的天空已经有点发黑了，往下看去，灯火通明。
    苏糖的手机响起，是妈妈的电话，问她下班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家。
    “这就回。”
    苏糖挂断电话，抬头看向张宇宁：“不早了，我先回家了，年后见。”
    “年后见，一路平安。”
    张宇宁笑了笑，目送她的身影从眼帘消失，低头看着手里的相册，轻叹一声，把相册放回原处。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也许大概，这才是真正会让你感到高兴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