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绾耐心的哄,到底还是抓住了他的手,放在手心轻轻按着:“我知道,可若我再拖着,怕是哥哥来了也救不了我几次了,我这身子本就不该是个动手的,我连三伏剑术都不能学,我心脉受损严重,根本撑不住长时间的练剑。”
“你拿你的身子威胁我?”
容卿薄要甩开她,低沉的嗓音里都是盖不住的冷笑:“是不是我不同意,你就要死给我看了?嗯?姜绾绾,我一直知道你狠心肠,可不想竟这般狠心肠!”
姜绾绾说不出话来。
他这会儿也听不进去她讲多少大道理。
就站在原地看着他怒而离去。
寒诗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哼了哼:“瞧着你也很喜欢他的样子,要实在舍不得,就留下呗,回头抢个皇后坐坐,封我个官当当,要那种能赚很多钱的。”
姜绾绾温温柔柔的问:“你想不想试试我现在还能不能吊打你一顿?”
寒诗噎了下,悻悻然道:“我听说昨晚这摄政王把庞府收拾的鬼哭狼嚎的,里里外外的跪了一地,那个抡棍打你的,被月骨剁了一根手指,还断了脊柱,腰部以下全废了。”
姜绾绾听得一怔:“你听谁说的?这种话可不好乱传。”
“听说人给拖这东池宫私狱里去了,是不是真的,咱去瞧一眼不就知道了?”
“……”
姜绾绾二话不说就往私狱走。
她下意识觉得容卿薄不会这么干,毕竟眼下时局混乱,庞氏的鼎力支持对他还是极为重要的,若真在这节骨眼上被别的皇子劫去了,对他而言也是个不小的重创。
不可能。
她这么想着,一遍遍的在心里念着。
与其说是不相信,倒不如说是不想相信。
她不希望容卿薄为了她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本不过一段露水姻缘,他想闹,她就陪他闹一闹,她任性的在他眼皮子底下动了庞氏好几次,他能忍着没拆穿,她已感激不尽。
万万不要为了她做这种事,她承担不起,也还不起。
这个念头就在脑袋里来回循环着,魔障一般的回荡,直到进了私狱,入眼便看到了右手边的铁栏中,趴在枯草堆里难以动弹的庞川乌。
他身上还穿着那日那件黑色华衫,黑色长发看着也还算柔顺,只是下半身明显动也不动,他却像是浑然不觉一般,右手手肘撑着上身,另一手拨弄着身下的枯草,分成一束一束,像是在记录什么。
姜绾绾就在铁栏前蹲下身来,看着他苍白的容貌。
容卿薄竟真的当众在庞府动了他。
他动了庞老太太的宝贝儿子,且动的明目张胆,如此一来,庞府又怎么可能再与他同心同力,怕是眼下要恨死他了。
她手指慢慢握住铁栏,与庞川乌转过来的视线对上。
他看着她出现在眼前,竟半点仇恨暴怒的痕迹都不见,依旧是昨日里狼一般凶狠的目光,狐狸一般阴邪的扫视。
“小心——”身后寒诗忽然出声。
姜绾绾回过神来,蓦地睁大眼睛,看着庞川乌像只鳄鱼一般拖拽着动弹不得的下半身爬向了她,笑了,露出两个雪白尖尖的虎牙:“怎么?心疼我了?这么迫不及待的来瞧我?”
昨日那一棍,她用内力护体都导致后腰疼痛难忍,冷汗狂落,可他生生被打断脊椎,竟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就这么一路拖拽了过来。
姜绾绾看着他,视线渐渐有些模糊,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另一个人。
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忽然就收回了手,睁大眼睛错愕至极的看着他。
庞川乌忽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她身后的寒诗:“我当你真多没有心的人呢,不是谁都不需要么?怎么这会儿又舍得养条狗栓身边了?怎么这会儿又巴巴的跑东池宫来跟容卿薄滚来滚去了?说白了,你不过也是个看皮囊看钱财脱衣服的贱人!!”
寒诗长这么大,杀手界从来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如今竟被他比作了一条狗,脸色一变立马拔了剑就要在他身上戳个窟窿。
剑尖堪堪抵住他胸口,又蓦然顿住。
他一愣,低头就看到姜绾绾徒手握住了剑身,那锋利的边缘割破了她手心,鲜血很快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
他气急:“你傻了?!还不快松手!”
姜绾绾果然就松了手,目光呆滞的看着庞川乌,她忽然就记起昨天见他时脑海中闪过的一个念头。
不论是不是他动手打这一棍,她都要宰了这个狼狐狸。
那时的她也没有意识到,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庞老太太叫人打她,打的是摄政王的王妃,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为什么会抢着来。
这一棍落的既狠又毒,像是恨不得就此一棍打死她一般。
那时的她第一反应就是他是因疼爱庞明珠这个妹妹,为了给妹妹出口恶气才动的手。
可这会儿……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
他想杀她,大约是单纯的因为一份恨。
恨她当年毫不犹豫,一脚将他踹下望雪峰,根本不管他是死是活。
她低头,将血迹擦拭在衣服上,半晌,才慢吞吞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其实生的很好看?”
庞川乌一愣。
“你是所有追杀过我的人中,生的最好看的一个,也是所有追杀过我的人中,唯一还活着的一个,如果不算寒诗这个我面都没见到就差点把自己冻死的人的话……”
寒诗怒。
姜绾绾却不理会他,依旧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心源源不断冒出的血珠,道:“我留你一命,不是因为你生的好看,只是觉得你蠢,只为了那几两碎银,什么都不会也敢只身闯三伏,我养你三个月,只为当时很无聊,把你当东西养着玩儿了,我要你滚下望雪峰,也只为你实在太蠢,我实在瞧不下去了,要护着我,至少也该是寒诗这样的人,明白吗?”
庞川乌就那么阴狠狠的盯着她,半晌,却忽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犹如困兽愤怒的咆哮,又犹如幼崽最无助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