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距离和信息传递延迟,沈棠这边磨刀霍霍准备刀秋丞了,吴贤等人才收到秋丞兵马偷袭南玉县的消息。为期近两年的屠龙局,盟军虽未如预料那般屠龙成功,但也极大锻炼帐下兵马作战经验。最近一段时间进入僵持阶段,各方势力都在抓紧修养。
吴贤也难得闲下来。
正惬意呷口热茶暖胃,就被帐下传递上来的情报惊得睁圆眼,一口茶险些呛气管。
“你说什么?”
吴贤哐当一声放下茶盏。
忙追问:“谁招惹谁了?”
信使只得将情报再重复一遍。
吴贤这才确信自己没有产生幻听。
脸上表情丰富,有怔愣、有惊奇、有不可置信,更有几分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
再问:“那这秋文彦得手了?”
信使点头。
吴贤:“可知秋文彦此行收获多少?”
信使哪里知道这么详尽的数据?这些都是安插那边儿的探子上报的,探子也担心身份被戳穿,行动不敢张扬,故而只知道大概:“……听闻百多辆辎重车运了七八趟。”
这数据,吴贤听了也心动。
他这位棠棣之交是懂屯粮的。
这世上能让吴贤佩服的人或物不多,其中沈棠管理治下的本事,他是真心佩服。从当年的河尹郡就看得出来,沈棠对“种粮吃饱”有着近乎魔怔的执着。这两年又在陇舞郡安安静静种田,有这个成果也不稀奇,却不想惹来恶邻觊觎。思及此,吴贤哈哈大笑。
凑巧,这时秦礼来了。
“何事令主公如此开怀?”
吴贤:“秋文彦劫了沈幼梨的粮。”
一番细说,秦礼才知发生何事。
他摇头:“依沈君以往作风,可不似会咽下这口恶气的主,这秋文彦有麻烦了。”
吴贤笑意染上眉梢。
“吾便是因此而笑,有热闹瞧。”
免费的笑话,谁不爱看呢?
吴贤顿了一顿,摸着修剪整齐的胡须道:“也好,让秋文彦这个眼高手低的愣头青去打头阵,看看这两年沈弟有多少精进。多年不见,也不知沈弟武艺又高了多少。”
嘴上说着温情关心的话。
眼底却全是算计和精明。
秦礼赞同吴贤的话,这两年沈棠逐渐将陇舞郡治理得浑似一块铁桶,外边安插来的探子,过不了多久就被拔除。吴贤这边只能知道一些大概动向,却不清楚真实底蕴。
安全感远不如放在眼皮底下高。
秦礼提醒自家主公要提防秋文彦。
吴贤疑惑:“提防他作甚?”
秦礼道:“防止他借力打力。”
作为屠龙局盟友,他可以厚脸皮打出盟军旗帜——进攻南玉县获取粮食是为增强盟军实力,为了更好抵抗暴主郑乔。而沈棠反攻,他可以拿盟友身份光明正大摇人。
吴贤咋舌:“不能吧?脸皮这么厚?”
“倘若脸皮薄,秋文彦也做不出背叛秋氏长房的举动。”秦礼对此摇头,秋丞这厮怎么发家致富又不是個秘密,“再者,当年屠龙局盟誓,各方势力约定互助互利、不会对盟友动兵,但沈君不在其列。”哪怕沈棠当年送了批粮食聊表心意,但终究是盟外之人。
秦礼一再提醒吴贤。
“主公可别蹚这趟浑水。”
不是多么畏惧,而是不能节外生枝。沈棠或有一日是己方目标,但绝对不是今日。
另一重原因,沈棠和吴贤的棠棣情深经久不衰,已然成为兄弟情深的代名词,作为兄长的吴贤若是调兵帮秋文彦打沈棠,名声上面就挽回不了。对此,吴贤听从。
“吾还是有分寸的,公肃放心。”
类似的情形在谷仁章贺这边上演。
他们一致认为沈棠不会吃这个哑巴亏,反攻秋丞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又抽空想了理由——秋丞要是被沈棠打得嗷嗷叫,跑来找自己搬救兵,自己总要有理由拒绝啊。
但屠龙局成员不止他们三家。
愿意借兵分一杯羹的也大有人在。
这些诡谲暗流,沈棠暂时顾不上。
她这边正在发愁拉多少人去跟秋丞干仗,为此特地跑了一趟永固关找褚杰商议。
“沈君是担心将领不够?”
这有啥,他这边多。
褚杰这两年日子过得滋润,再也不用为军饷辎重发愁,连军务都有人代劳,他这个甩手掌柜当得心安理得。练兵练武,好不惬意。看沈棠的目光温柔得像看金娃娃。
还是钱多事少的大金主!
沈棠摇头:“倒不是因为这个。”
目下,她帐下已有兵马两万五,永固关常规驻军两万,二者合计四万五。数量看似不少,但真正能动用的却不多。褚杰听闻掐指算了算,道:“这确实,至多一万……”
两万驻军不能动。
陇舞郡还要留半多兵马看家。
满打满算能拉出去一万。超过这个数字,老巢抗风险能力腰斩下跌,有被人摘桃偷家的风险。回头前线还在打仗,老家就改别人的姓,那不滑稽?难怪她一脸愁色。
谁知沈棠语出惊人。
“我想带出去两万。”
不墨迹,借机一口气吞了四宝郡!
褚杰心下倒吸口冷气。
不知该说沈棠胃口太大,还是胆子太大,她能用的兵马才多少?拉出去两万人,准备就剩五千人看家?他忍不住给褚曜打眼色,让他管管他的少年主公,脑子清醒点。
谁知褚曜从头到尾不睬他。
褚杰只得尴尬摸摸鼻子,认真问沈棠:“出阵两万兵马,那这多出来的一万……”
沈棠腼腆笑笑。
“这便是我来找褚将军的原因。”
褚杰:“???”
沈棠小声道:“借君一万。”
褚杰指了指自己坐的这块位置。
“沈君,这是永固关……”
提醒沈棠她要抽调的是边防兵马。
为了干个秋文彦,准备后防光屁股?
沈棠急忙将他手指头掰了回去,笑呵呵:“我知道调拨边防驻军有些狠,但褚将军你想啊,边防驻军防的是谁?自然是狼子野心的十乌。可十乌这几年被咱搅和得乌烟瘴气,内战不断,他们自家的祖宗烂账都打不清楚,哪里还有多余兵力侵犯永固关呢?”
褚杰眼神幽幽看着褚曜。
沈棠上身往褚曜方向歪了歪,让褚杰的视线只有自己,笑得比花儿灿烂:“褚将军,驻军这两年连个像样的仗都没得打,近期连马匪都少了。继续这么搁着,兵器都要生锈,更何况是精兵悍将呢?还是得隔三差五得见见血,才能保持锋利,是不是这个理?”
褚杰挣脱沈棠的手。
指节发白发红了才成功。
憋了半晌,吭哧一句。
“歪理邪说……”
但转念一想,也不是不行。
这两年,陇舞郡恢复得极好,境内人口稳定向上增长,俨然有民安物阜的迹象。
沈棠又重视边防,总要抽调多余国运加固屏障,国境屏障一日比一日稳固坚实,即便十乌想侵犯,光屏障就够阻挡他们好一阵。抽调一万兵马,确实不会动摇根本……
沈棠深谙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
直言此番拿下四宝郡,届时论功行赏,她一定另外增加永固关来年军需预算,绝不让兵卒流血又流泪。褚杰本就动摇的心彻底偏了,他只关心一个事儿:“增几成?”
“额……”
沈棠正要说“五成,一年”。
一直安静的褚曜拍板钉钉。
“三成,一年。”
沈棠低声:“无晦,这会不会太少?”
褚曜:“多了会撑死他。”
褚杰一口气差点儿憋岔气。
高声:“无晦,你何时如此节俭了?”
高情商:节俭。
低情商:抠门。
褚曜懒得掀起眼皮。
“你嫌老夫给的多?”
褚杰:“……”
来的时候,就沈棠两个人。
走的时候,浩浩荡荡一万兵马。
沈棠骑摩托与褚曜并辔而行,笑得后槽牙都要出来:“可惜,褚将军是守关主将,不肯出阵,不然,定能给秋文彦一个大大surprise!阵前斗将,头都给他打飞!”
“色谱辱碍丝?”
“惊喜!”
褚曜好笑道:“惊吓居多。”
确实,乌泱泱两万兵马,比秋丞这边预期多了一倍多,人家可不就惊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