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男子正凶狠地看着林晨。
    林晨很惊讶，他不明白眼前这个男子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葡萄打掉。
    而且还一脸怒视地看着自己。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知道安瑶的名字。
    只见那中年男子的鼻孔撑得很大，鼻翼一张一合。
    呼出来的气，就像打气筒放出来似的，呼呼有声。
    单眼皮的小眼晴一下子瞪得大大的，眼中喷出的一团火，仿佛烧掉面前的“敌人”。
    他看着柳安瑶，指着她吼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关你什么事。”柳安瑶面不改色地淡定道。
    “怎么不关我事？你现在是想干什么？高三了，然后早恋谈恋爱？”男子继续用长辈的语气骂着。
    柳安瑶面对他的指责，依然无动于衷。
    她准备转身离开。
    “你给我站住！”中年男子见状，便想要拉住柳安瑶。
    林晨便立刻拦住男子，严肃地问道：“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她老子！”中年男子猛地一把推开林晨。
    柳安瑶看到后，一下子怒了。
    她立刻扶住林晨，生气道：“你不是我爸！还有！你干嘛推人？！”
    “说！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中年男子继续咄咄逼人着。
    柳安瑶拿着水果袋，询问着林晨：“你没事吧？”
    林晨摇摇头，表示无碍。
    随后柳安瑶便和他说道：“我们走，不用管他。”
    “今天你不说清楚，你哪里都别想走！”男子再一次吼叫着。
    这时，水果店里的老板娘则是骂道：“别吵吵，在我店门口吵什么，要吵去其他地方吵。”
    林晨也趁机解释着：“叔叔，你误会了，我和安瑶是同学而已。”
    柳安瑶立刻打断着林晨：“你和他解释那么多干嘛？快点走，你不走我走了。”
    一下子，场面混乱起来。
    中年男子仍然不依不饶，他直接走到两人的面前：“我就说你的成绩为什么一直为什么上不去，原来是早恋了是吧？”
    他看着林晨，喝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走，现在带我去你家！”
    “你有病啊！”
    这时，柳安瑶直接喊道：“你不要现在表现出一副很关心我的样子，他和我就是同学！不是什么男女朋友的关系，更何况他就算是我男朋友，又能怎么样？”
    “他教我数学题，陪我说话，送我回家，这才叫关心！你呢？你除了和我在生物学上有父女的血缘关系，其他任何一点关系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关心了！”
    柳安瑶喘着大气，她随后看着林晨：“林晨，骑车。”
    林晨压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他有些不知所措。
    但他还是把脚架起开，然后推着车，准备蹬着。
    柳安瑶坐在后车座，便催促着：“骑车。”
    中年男子想要继续和柳安瑶理会，但他不敢拉她下来，担心摔伤她，于是他便直接拿出电话道：“我和你沟通不了，那行，我和你妈沟通！”
    柳安瑶一听，便和林晨说道：“停车。”
    林晨愣了下，问道：“啊？停车？”
    “停车！”
    林晨便立即刹车。
    自行车刚一停下，只见柳安瑶走到中年男子面前，咬牙切齿道：“你没有资格打电话给我妈。”
    “您也不配批评她，首先她没有错，她对我的教育方式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我也完全不觉得我有错，其次即便她真的有错，那也是我和她之间的问题，和你没关系。”
    柳安瑶微微抬着头，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她最后深吸一口气，冷冰冰地说了一句：“最后，我的成绩怎么样，过得好不好也不关你事。”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柳安瑶再一次重新坐在后座上，林晨小心翼翼地问道：“走么？”
    只见她微微点头。
    就这样，林晨骑着车离开了。
    一路上，他载着柳安瑶，心里很是忐忑。
    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路边的水果店遇到柳安瑶的父亲！
    这世界真的说大不大。
    他见柳安瑶坐在后座上，一路都没说话，便有些担心道：“安瑶，你......”
    忽然，柳安瑶开口了：“停车。”
    这一次，林晨立即停车了。
    柳安瑶下了车，她来到一个路边的座椅处，坐了下来。
    林晨把自行车的脚架放好，然后紧张地坐在她的身旁。
    他看着一言不发的柳安瑶，有些焦急。
    虽然林晨不知道遇到这种事情，应该怎么解决。
    但一般情况下，只要哭一场那就没事了。
    可是......林晨发现柳安瑶压根就不哭。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马路。
    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呆若木鸡。
    林晨有些着急，这要是平时的话，安瑶一句话都不说，他都觉得很正常。
    现在，她明明是最需要倾诉的时候，可她依然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安瑶......”林晨最后忍不住了，他开口了。
    柳安瑶这时轻轻地哼了一声：“嗯？”
    “你......没事吧。”林晨小心翼翼地问着。
    柳安瑶却笑了下，随即两手敞开，深吸一口气道：“没事。”
    “真的？”林晨见她说没事，倒是觉得她真的有事！
    女人说有事，那就是有事！
    女人说没事，那就是真的很有事！
    所以林晨觉得她现在应该很难过才对。
    于是他便提醒道：“我这儿有一个免费租借的肩膀，供你使用。”
    “噗嗤。”
    柳安瑶突然笑了起来。
    她接着看向了林晨，随即好奇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哭一场，然后靠在你的肩膀上，诉说我爸对我和我妈有多么的不好。”
    林晨支吾着，没有开口说出来。
    但他的这个表现，很显然已经出卖了自己。
    柳安瑶随即笑道：“其实我知道，一般的女孩都应该这样做才对。”
    “只不过......我不是一般的女孩。”柳安瑶面带笑容地说着。
    林晨还是担心道：“万一你爸打电话给你妈怎么办？”
    “你觉得你妈会相信我，还是相信他？”柳安瑶反问着。
    “这个......”林晨只好说道：“肯定相信你。”
    柳安瑶耸耸肩：“而且我妈她也相信你。”
    “相信我？”林晨有些惊讶。
    “由于我之前一直一个人，我行我素，所以我妈觉得，多交朋友是一件好事，让我多出去走走。”
    “虽然我一直知道我妈的用意，可是我压根就不想接触那些人际关系，我就喜欢一个人，直到后来遇见你。”柳安瑶解释道。
    林晨瞪大了眼睛：“遇见我？”
    “嗯嗯，你当时不知怎么的，老是在我面前晃悠，烦死了，本来想着不理你就好了，结果呢......”柳安瑶耸耸肩，“结果你却教我数学了，我觉得你这人还不错，便尝试着和你多说两句话。”
    林晨听了后，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随即松了一口气道：“只要你妈相信你就行了。”
    “你的肩膀似乎租售不出去了。”柳安瑶调侃着。
    “啊？”林晨尴尬着：“没事，没事，我刚刚也只是随便开一下玩笑而已，别当真。”
    “噢？别当真？那我当真了。”
    下一秒，柳安瑶便把头靠在了林晨的肩膀上。
    只见柳安瑶继续说着：“我习惯了一个人，所以有些时候我喜欢站在一个人的思考问题，如果有些时候误伤了你，那绝对不是我的本意。”
    “这个，我知道的，没事。”林晨连忙说着。
    这句话说完后，两人便都很默契地保持沉默。
    就这样，大概保持这个姿势两分钟后，柳安瑶重新坐直了。
    她随后看着林晨道：“好了，咱们走吧。”
    “嗯嗯。”林晨再一次起开脚架，说道：“这回你总算不用突然说停车了。”
    “停车。”
    “啊？”
    柳安瑶憋着笑意，打趣道：“逗你呢，二货。”
    林晨松了一口气，他便踩着脚踏，随即说道：“走走走~~”
    柳安瑶坐在后座，看着洪城夜晚的街道，再回想起刚刚自己父亲的吼叫声。
    她没有心凉。
    反而她隐藏在深处的种子随着温度的上升，正慢慢发芽。
    不多时，搭在林晨腰的手越发的紧一些。
    ......
    不一会儿，柳安瑶便站在家门口。
    她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屋里的灯还亮着。
    柳安瑶在鞋柜边脱着鞋。
    这时，顾慧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看着柳安瑶，表情有些复杂，欲言又止。
    柳安瑶见状，便淡定地来到客厅，坐了下来，随即和顾慧琴说道：“妈，他给你打电话了？”
    “嗯嗯，瑶瑶，妈妈不会说你的，你放心，妈妈相信你，妈妈也和你爸说清楚了，你不要有情绪。”顾慧琴解释道。
    柳安瑶这时站了起来，来到顾慧琴的面前。
    看着自己矮上半个头的母亲，柳安瑶第一次觉得眼前的中年妇女是多么的担心自己。
    最后，柳安瑶上前抱了抱，随即安慰道：“妈，我没有情绪，放心，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都知道的。”
    “嗯嗯，妈妈一直相信你。”顾慧琴摸了摸她的脑袋，欣慰道：“妈妈知道你一直都很努力学习，等你上了大学，你想做什么妈妈都会支持你的。”
    柳安瑶看着顾慧琴，最后笑了笑：“那到时候我要在暑假打工赚钱，然后带您去首都看天安门！”
    “不看天安门，看啥天安门呀。”顾慧琴摇着头道：“而且你也别在暑假打工，妈妈不需要你赚钱，你高考结束后就和同学们去玩一下，旅游一下，等你大学毕业后，有的是时间让你工作赚钱。”
    柳安瑶倒也不乐意了，“那不行，总之我就要在上大学前带您去首都~”
    “好好好，真拿你没办法。”顾慧琴哭笑不得着。
    就这样，一场看上去要爆发的家庭矛盾，似乎就这么解决了。
    回到房间的顾慧琴，从柜子里拿出相簿。
    她看着相册里的照片，看着柳安瑶每个阶段长大的样子，她一时间有些哽咽起来。
    “瑶瑶，你好好努力加油......”
    柳安瑶洗漱完后，也回到自己的卧室。
    她从柜子里拿出了日记本。
    【14年10月6日
    竟然把我的成绩差怪罪在林晨上，想想也是可笑，如果没有他，可能我的数学会更差。
    安瑶，你一定要加油，把这个高三熬下去，到时候你就能带着妈妈去首都了。】
    写到这儿的时候，柳安瑶停下了手中的笔。
    她想起林晨似乎也没有去过首都。
    于是她便继续在日记本里写着。
    【到时候也带上那家伙，不过我可不帮他出机票钱，让他暑假和我一块打工。】
    合上日记本，她看了眼手机，见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于是她便收拾一下，准备上床。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柳强的声音在耳边充斥。
    似乎就在柳安瑶的耳旁叨扰着。
    她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抱着小熊入睡。
    可是那一句句呵责声，依然萦绕着。
    足足躺了半小时后，她依然辗转反侧。
    最后，她睁开双眼，看着天花板，数着绵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九十七......”
    柳安瑶忽然觉得自己更加精神了。
    她知道，在这样下去，自己明天的上课状态一定会很差劲。
    可是自己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心里那股气便意难平。
    她拿着手机，思考了良久。
    最终，她点开了林晨的微信。
    柳安瑶：【有没有什么快速睡眠的好方法。】
    此时的林晨恰好爬上床。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微信消息。
    当他看到是柳安瑶发来的信息，见她寻找着快速睡眠的方法，便立即上网百度着。
    遇事不决问度娘。
    【吃安眠药啊！吃一颗早上醒，吃两颗中午醒，吃三颗以上，永远不醒。】
    【听歌，反正我失眠就是去听歌，听那种钢琴曲。】
    【可以试试数水饺，数绵羊没用的，数羊是外国佬用的，我们的水饺和睡觉差不多的音，这才有用。】
    【你要是有男朋友的话，你可以让你的男朋友给你讲睡前故事，让你的心安静下来。】
    林晨一连看了这么多的建议。
    除去一些比较沙雕的建议，林晨最终选择了“讲睡前小故事”。
    他便立即回复着：【网上说，听睡前小故事能让人的心安静下来，更快睡着。】
    柳安瑶：【真的么？睡前故事在哪儿找。】
    林晨：【我这儿，我刚好找了一篇睡前故事，我给你念，你来听着睡。】
    柳安瑶看到这条消息，有些犹豫。
    【这样会不会太打扰他了。】
    【毕竟今晚上发生了这些事，他的心情也受到波动吧？】
    思前想后，柳安瑶还是拒绝了。
    柳安瑶：【不用了，这样太耽误你时间了。】
    林晨：【可是我都找好故事了，你总不可能让我半途而废吧，找都找了，我还是讲啦。】
    柳安瑶依然犹豫着。
    可就在她纠结的时候，林晨的语音通话打了过来。
    柳安瑶连忙点了挂断。
    但她反应过来，立即回复着：【不好意思，我下意识挂了......】
    林晨：【没事。】
    林晨：【那你打给我。】
    柳安瑶思考了一番，两秒后，她还是拨通了语音通话。
    林晨接过了语音通话，“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柳安瑶有些害羞，她解释着：“其实，你不用给我讲睡前故事的，这样太浪费你的睡觉时间了。”
    “放心，我睡觉很快的，倒头就睡，等你睡着了，我再睡。”林晨解释道。
    还没等柳安瑶说话，林晨又继续说着：“好了，我开始讲了，柳安瑶小朋友不许说话。”
    柳安瑶一听，便小声地吐槽着：“我又不是小朋友......”
    但她还是有些期待着。
    毕竟除了顾慧琴，似乎还从来没有人给她讲过睡前故事。
    即便是顾慧琴，也是在她上小学的时候讲过，再后来便没有了。
    加上林晨的声音在电话里很温柔，说话的力度刚刚好。
    “小兔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种了许多胡萝卜，绿油油的一大片，把小兔子馋得天天流口水。
    ‘等我的胡萝卜熟了，我要送给小狐狸一个，剩下的全是我的，哇，这也太幸福了叭！’小兔子是一个十足的小吃货，对胡萝卜更是格外喜爱。
    ‘对了，去看看小狐狸在家做什么，顺便告诉他胡萝卜熟了请他来吃。’小兔子想给小狐狸一个惊喜，于是偷偷地钻进了小狐狸的家......”
    这时，柳安瑶却问道：“狐狸不是吃兔子的么？那岂不是兔入狐口？”
    林晨哭笑不得着：“这是童话故事，假的，假的。”
    “噢噢好吧。”柳安瑶尴尬道：“那你继续。”
    林晨便继续说着：“但是兔子还没走几步，就被小狐狸家里的葡萄架吸引住了，青翠欲滴圆溜溜的葡萄，泛着一丝丝的红晕，小兔子盯着葡萄架走不动了，伸出了自己的小肉手。
    ‘住手！’小狐狸突然出现了，仔细一看，原来是小兔子。
    小狐狸看到是小兔子，声音变得温柔起来：‘小兔子，怎么是你呀？’
    小兔子咽了咽口水：“哎嘿嘿，小狐狸，你的葡萄好像很甜呢，所以没忍住想摘一颗......’”
    听着听着，柳安瑶忽然想起今晚林晨给自己喂葡萄的情景。
    当时的林晨把葡萄放在自己唇边时，她甚至都呆住了。
    想到这里，她难免有些沮丧。
    毕竟她只吃了一颗，第二颗葡萄被打掉了。
    渐渐地，她有了困意。
    林晨在电话那头慢慢地讲着这个故事的下半部分。
    柳安瑶也似乎感觉不到今晚的呵责声了。
    甚至她连林晨的声音也开始慢慢过滤。
    最终，她的眼皮越来越重。
    她睡着了。
    带着开心满足的心情入睡了。
    而此时的林晨似乎听到电话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便轻轻唤了一声：“安瑶......”
    电话那头并没有传来柳安瑶的声音。
    林晨知道，她睡着了。
    他继续把手机放在耳边，静静地听着。
    柳安瑶的呼吸声缓慢且舒缓，并没有受到今晚她父亲的影响。
    想到这里，林晨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也没想到柳安瑶竟然敢和她的父亲正面吵起来。
    但听着他俩的对话，林晨明白。
    柳安瑶没有错。
    她一直在尽心尽力地保护着自己的妈妈，而且从今晚的情况来看，她还保护着林晨自己。
    事后，柳安瑶也没有崩溃地大哭着。
    那坚强的个性也让林晨有一种想要抱抱她的冲动。
    林晨想着她靠在自己肩膀时候的样子。
    她明明需要人关爱，需要人帮助，可是她却始终自己一个人抗下，慢慢消化。
    似乎天大的事情，在她眼里，都是小事。
    他看着手机里的通话，最终他没有挂掉，而是把手机放在旁边，自己也随之入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每隔一两分钟，总有一户人家把灯关了。
    十月的夜晚，微风总能带来一丝丝的凉意。
    让熟睡中的人们能够感受到秋天的来临。
    而柳安瑶也在睡梦中偷偷露出了笑容。
    因为她梦见自己吃了林晨喂的第二颗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