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她此刻真是活生生一个等待采摘的可怜美少年啊!
不错, 美少年――裴沐虽是女子,多年来却以男装示人, 更是凭着男子的身份,取得了一番成就。
但而今,她却阴差阳错, 躺上了皇帝的龙床。她原本该早些发现不对,但将她献上来的人歪主意特别多, 死活要搞什么情趣,所以拿冰丝带将她眼睛蒙住。
要不是裴沐一到这里就把蒙眼布扯了下来,她多半还傻呵呵地等着人家来“临幸”呢、
裴沐面无表情,合衣躺在床上,双手安然搭在平坦的胸前,目光平平地盯着寝殿的天花板。
不多时,外头珠帘晃动、脚步声响起。有人踏着云履而来,在空旷的殿内踩出回响。
随着他的到来,方才还寂静如无人的寝殿陡然有了响动,宫人们打帘的打帘、问安的问安、引路的引路。听到这一系列训练有素的声音,才让人恍然大悟“原来这里还有活人啊”。
“……听说,那姓程的商人给朕献上了美少年?”
一道冷淡低沉的声音,淡若冰雪,却不怒自威,令四周声响一瞬熄灭。
殿内鸦雀无声。
“怎么,朕巡行天下,他程氏不思厘清自家欠税,反倒来窥探龙床了?”
意味不明的一声冷笑,顷刻间就引动“呼啦啦”一大片跪地声。
他接着道:“去,通知本地郡尉,就说程氏豪商心怀不逊、妄图派人行刺朕,叫郡尉带兵过去,问问他程氏该当何罪!”
声音不高,语气冷淡,说出的内容却似寒风,叫人两股战战。
旁人肃声应是,再拜退下。
“至于这什么美少年,朕却要看看……”
他大步走来,带出“锵啷”一声,多半是拔剑了。
珠帘碰撞、床铃响动,轻红纱幔被一道寒光闪闪的剑光劈开。
皇帝的声音戛然而止。
裴沐伸出手,把掉在她脸上的纱幔抓下来,扭头看着来人,露出一个有点尴尬、有点讨好,但更多还是镇定淡然的笑容。
“见过陛下。”她干笑着说,“夜深了……您饿了没,要用膳吗?”
皇帝眯起眼睛。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手中花纹精美、寒气四溢的天子剑缓缓抬起,再缓缓搁在她的下巴尖。
裴沐保持微笑,一动不动望着他。
皇帝着实一副好相貌,五官挑不出一点瑕疵,线条精致又冷峻,眉眼都是略略向上飞扬的,如刀尖一点寒光,鼻梁较常人更高些,好似一把名剑中悬,更显凌厉。
本就是冷淡至极的相貌,再加上他性格也冷淡又严峻,这么冷冰冰盯着人瞧时,十个人里九个人得吓得打哆嗦。
而裴沐……大约就是那唯一没什么反应的一个。
她顶着下巴上冰冷的寒光,诚恳认错:“陛下,臣也不是故意被人送过来的。”
“哦?”他就用这么一个高傲的、尾音上挑的字表达了怀疑。
裴沐继续诚恳辩白:“臣原本追查着程氏,想抓出他们背后的人,就隐瞒身份、顺水推舟,假装答应为程氏邀宠献媚,其实是想深入敌人后方……哪知道,就被送到陛下跟前来了。”
“嗯。”他挑了挑眉,声音变得有点懒洋洋的,带着一丝危险的笑意,“然后呢?裴卿身为朕的中常侍,日日随侍朕的身边,焉知不是故意来爬朕的床?”
裴沐心里翻了个白眼,知道这位陛下那多疑的毛病又犯了。
她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地说:“陛下莫要笑话臣了,臣真不是故意的。要问臣是否真想爬陛下的床……那臣可不早就爬上了吗。”
皇帝仍是眯眼将她瞧着,还微微转动剑柄,让清莹的剑光映亮她如玉的面颊。
短暂的沉默后,他反手丢了剑,任那把被称为稀世珍宝的天子剑“当啷”一下砸在地面。
而在剑身彻底停止弹动之前,皇帝已经往床上随意一躺,再将他的中常侍往跟前一揽,翻身就是一个深吻。
与皇帝陛下冷淡端肃的外表不同,他的吻炽热又极富侵略性,每次都是一副不将她亲得晕过去誓不罢休的气势。
裴沐心中不服,努力对抗。
而对抗的后果,就是被陛下掐着手腕、摁在床上,亲个晕头转向,还要听他似笑非笑问:“认不认错?”
裴沐摆出街头卖的死鱼一般的神情,平平答道:“臣早就躺平任由陛下宰割了。”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此言极是。这不,这位旁人眼中心思莫测、雷霆手腕的陛下,当即就笑出声来。
“还是朕的中常侍会说话。”
说是笑,但他也只是眉眼稍微柔和了一些,像矫健的猎豹决定晒个太阳,暂时收起致命的尖牙利爪。
他招了招手,就有宫人蹑行而来,悄无声息为他除下鞋履、外衣,再重新挂上纱幔。他则打个呵欠,舒舒服服翻个身,将裴沐当个大娃娃似地抱在怀里。
裴沐心中松了口气。虽说这么些年来,她已经知道皇帝至多会亲她、抱着她和衣而眠,别的什么都不做,但每次她总还是有点担心的。
这可是大齐帝国的开国皇帝,十七岁称王,二十岁就统一了天下,称王称帝十年间始终说一不二。万一他真的来了兴趣,却半途发现她是个女的……
裴沐每每都得多寻思片刻:最坏,她总该跑得掉吧?论个人修为,她应当也不比皇帝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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