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间，帝千绝的心仿佛被某种柔软的东西扫过。
    一股暖流缓缓溢出，流入四肢百骸。
    这样陌生，却让他温暖无比。
    此刻的帝千绝，眼神是连他自己都未发现的温柔。
    帝千绝缓缓走到凌雪薇身旁，拿起一旁的披风给她盖上。
    帝千绝就这样静静望着凌雪薇，唇角勾起一缕动人而谴锩的笑。
    嬷嬷低头不敢再看，那边的暗一更是震惊不已。
    多久了，没有见过圣君发自真心的笑了。
    好像从圣君登上帝位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暗一眼神复杂地扫了眼桌边的凌雪薇，随即冲着宫人使了个眼色，宫人们无声无息退了出去，他亦紧随其后。
    太阳落山，余晖退散。
    天空升起点点星光。
    桌前的人影动了动，睫羽微颤，有醒来的预兆。
    原本坐在凌雪薇身畔的帝千绝眸光闪了闪，起身拉开了距离。
    果然，不出半晌，凌雪薇睁开了眼。
    眼底还带着几分惺忪与茫然，这样毫无防备的样子，尽然落到帝千绝眼中。
    帝千绝目光微动，随即转开。
    “……雪球？闪电？”
    凌雪薇醒来，下意识寻找最亲近的两个小家伙。
    “醒了？”
    帝千绝的声音忽然响起，凌雪薇身子一僵，似没料到他会在。
    不过很快凌雪薇便回神，“忙完了？”
    她的脸上再次恢复了往日的淡漠，帝千绝知道，这是她重新竖起城防的表现。
    帝千绝莫名有些不快，帝千绝不想看到凌雪薇时刻防备他的样子，他想让凌雪薇露出最真实的，甚至是下意识依赖他的样子。
    就像她在那夜墨炎面前一般。
    帝千绝银瞳微沉，他心中嘲讽。
    原来人真的会贪心。
    得到一样，便想要更多，如同会上瘾般，无穷无尽。
    殿内蓦地安静下来。
    凌雪薇皱眉，“帝千绝？”
    倏然，帝千绝感觉有气息靠近，她蓦地后退，却已经晚了。
    帝千绝已然逼近，近得凌雪薇都能感应到他的鼻息。
    凌雪薇身子骤然紧绷，如拉紧的弦。
    就在凌雪薇要出手时，帝千绝却停了下来。
    凌雪薇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脸上，意味不明。
    许久，两人都未说话。还是凌雪薇觉得气氛古怪，率先打破沉静，“雪球和闪电不见了，可否请人帮我去寻下它们。”
    “你来找我，便是为了这个？”
    帝千绝吐气如兰，那芝兰玉树的香气如同一道网钻入她口鼻，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我想起身，腿有点麻了。”
    凌雪薇其意便是让他让开。
    “哦？我看看。”
    却没想到帝千绝竟直接伸手……
    “啪！”
    凌雪薇下意识打开帝千绝的手，她平静的脸有些龟裂，冷冷道，“不必了。”
    “装不下去了？”
    帝千绝懒洋洋起身，目光沉沉，“你来应该不是为了见我一面吧？说吧，何事？”
    帝千绝单枪直入，没有废话。
    凌雪薇咬唇，这种仿佛一眼便被看穿的感觉很不好。
    非常不好。
    “不说？要本君替你说？”
    帝千绝身子再次压下，声音冷然，“第一株云蔺花怕快用完了吧？夜墨炎想要解毒，至少需要三株，你来，是向本君讨第二株的？”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这个男人。
    凌雪薇说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那晚，你答应我的。”
    帝千绝轻笑了一声，“呵，本君答应给云蔺花，可没说过，会给第二株。”
    凌雪薇神情一沉，“你耍赖？”
    “本君没应过的事，自然不算，何来耍赖一说？更何况……就算本君耍赖又如何？夜墨炎是敌人，多次伤我，我又为何去救他？他死了，本君开心还来不及，为何要救他？”
    凌雪薇咬牙，这个男人，原来早就计划好了！
    恐怕就连那晚她的反应，都在帝千绝算计之中！
    而她却掉入帝千绝事先挖好的陷阱尤不自知！
    凌雪薇以为帝千绝真的会遵守‘约定’，给她云蔺花！
    早在帝千绝只给凌雪薇一株时，凌雪薇就该想到的！
    这个男人阴险狡猾，根本不值得相信！
    可如今想再多也已无用，最重要的，是……
    “你究竟要如何才给我云蔺花？”
    凌雪薇冷冷开口，心中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无论如何，本君都不会给你。你想救他，本君偏不让你如愿！”
    “你！！”
    凌雪薇气极，猛地推开他，拳头紧攥！
    只是心底最后一丝理智阻止了凌雪薇，不能彻底得罪他，否则如何救夜墨炎？
    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就不信，凭自己找不到云蔺花！
    “既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话落，凌雪薇连一刻都不愿多待，拂袖而去。
    帝千绝竟也没拦凌雪薇，还对殿外的暗一挥手，放她离开了。
    “圣君这……”
    “出去！”
    帝千绝声音冰冷，透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暗一一激灵，再不敢多言，忙退下了。
    帝千绝望着凌雪薇离去的方向，银瞳中寒光闪烁。
    呵，女人，很好。
    他没了利用价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果然，这女人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他对她的好，她永远视若无睹！
    既如此，他又为何还要一再退让？！
    “来人！将凌云阁围起来，没有本君口令，里面的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走动！”
    “是！”
    帝千绝是真的怒了。
    他此刻恨不得亲手掐死凌雪薇！
    也好过每次面对她后，自己怒火焚心。
    其实白日听到她来时，他当时便猜到了她的目的。
    可真正让他动怒的，是他明明知晓她来是别有目的，却又抑制不住那瞬间心中涌起的欢喜。
    呵，真是可悲。
    没想到他帝千绝也有今日？
    这个女人，当真是他的毒药。
    如今的他已越陷越深，无法自拔了。
    ……
    今日的紫檀宫，气氛格外凝重。
    就连最外围伺候的小宫女都感觉到了，战战兢兢，生怕做错了事牵连到自身。
    今日的圣君，不知为何发了大火。
    先后处置了十几个内侍，发落了近半伺候的宫女，就连侍卫也遭了难，全被打了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