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中旬的太阳燃烧的太过热烈,教室外的蝉鸣此起彼伏,聒噪烦人,葱郁的大树枝桠疯长,却丝毫挡不住烈阳的暴晒。
下午最后两节是数学课,老师吐字跟念经似的,听得昏昏欲睡。
放学铃声响起,隔壁班的胡梦早早在教室门口等她。
周青瑶背着书包走到她跟前,胡梦拉住她的胳膊,凑近她耳边小声问:“学习委员是哪个?”
她转身去看班里余下的同学,找了一圈,刚要回答说没看见,右肩突然被人从后面轻拍两下,她回头,对上一张文质彬彬的脸。
男生皮肤白净,书生气十足。
“周青瑶。”
她愣了下,“有事吗?”
他扶了扶眼镜,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我昨晚做卷子时有道数学题弄不明白,想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一起探讨下。”
周青瑶的话脱口而出,“还有你不会做的题?”
男生脸颊微红,略显羞涩,“我也没那么厉害,不像你,作文总是满分。”
“你谦虚了。”
周青瑶足足当了一年的千年老二,初中总是轻松拿第一的她也逐渐适应了新身份。
高一还没分文理科,而这个叫朱韫的学习委员可以理科一分不掉,对物理甚是头疼的周青瑶而言,这人的学习天赋是她遥不可及的。
他等了半响没等到她的回答,急切的自己定时间,“明天自习课可以吗?不会耽误你太久。”
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男生轻舒一口气,满脸遮不住的笑。
周青瑶转身朝另一侧走,刚被人全程忽视的胡雪慢悠悠凑了上来。
“他谁啊?”
“就你要找的那个学习委员。”
“榜一?”
“恩。”
胡梦瞳孔张大,冒着新奇的幽光,“我还以为是个满脸痘痘的书呆子,没想到长得还不错对了,他叫什么?”
“朱韫。”
“朱瘟?”
胡雪一脸嫌弃,“眉清目秀的男生,名字怎么取的跟养猪大户一样?”
周青瑶莞尔笑了,从裤口袋里摸出一片软化的口香糖,扒开包装纸塞进她嘴里。
“吃你的吧,大爷。”
周青瑶跟胡梦嬉闹着走到校门口,恰好撞见平时不苟言笑的教导处张主任正守在校门口抓现行。
嚣张惯了的白毛今儿运气不好,没出校门就吊儿郎当的叼起烟,飘飘然之际被张主任抓个正着。
白毛拔高音量大声囔囔,活像一大群下水的鸭子放声比音高,周青瑶听的心烦意乱,本想径直穿过去,却被胡梦拉到一旁偷摸看戏。
张主任大概是真的无奈,一句话叹了叁声,“杨舸,出校门也就几步路,你至于这么等不及吗?”
“不是我心急,是我的嘴心急。“
白马咧开唇角,一脸玩味的笑:“张叔,您就睁只眼闭只眼得了,别总是上纲上线的”
严厉古板的张主任拿这个身份特殊的差生没点办法,又不能像对待其它学生那样发飙体罚,只能苦口婆心的劝着,“你就不能懂点事吗?非得把你爸气死不可。”
“老头身强体壮心态好,您别操这心了,您死了他都死不了。”
“”张主任差点没噎死。
他只能装模作样训了白毛几句,白毛笑眯眯的走出校门,光明正大的拿出烟盒递给身边的祁夏,然后两人吞云吐雾的走远了。
“这人实在是无法无天,我敢打赌,他最后的结局绝对是被乱刀砍死,就像古惑仔里面那样,装逼必遭雷劈”
人前胆小人后吐槽的胡梦喋喋不休的诅咒起白毛,可他身边周青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注意力全集中在两人离去的方向。
他们身边缺了一人。
她咬着唇,心隐隐抽动。
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男生,又莫名消失好几天了
两日后,周爸终于迎来休息日,他早早接了李慧去医院看望长辈,周青瑶只能变身小保姆去幼儿园接小屁孩放学。
松柏路经过一整天的炙烤,隔着胶鞋底都能感受到烧心的热度。
路旁的梧桐树长得郁郁葱葱、苍翠挺拔,叶子重重迭迭,找不出一丝缝隙,形成大片天然防晒网,微风穿透树缝捎来一丝清凉。
回家的路上,她买了两根冰棍,一人一根,5毛的老冰棍,朴实无华,冰凉带甜,一口能沁进人心底。
一大一小晃悠悠走到西长街路口,前方红灯亮起,她拉着小男孩规矩的站在路边,一辆大货车从眼前窜梭而过,圆硕的车轮卷起大片飞扬的尘土。
“咳咳咳。”
周青瑶下意识侧身躲闪,目光却蔓延至街道的尽头,看着那车来车往,她想了想,带着小孩窜进街道,准备操近路回家。
两人七拐八拐的穿梭在小道里,往前50米,左边就是另一个街口。
她刚要转左,一眼边瞧见辆惹眼的黑色重型机车停在一个酒吧门口。
酒吧的名字叫作“迷离夜”。
那时候刚盛行livehouse这种大型室内演出场所,爱民谣的文艺青年,爱摇滚的狂热年轻人扎堆于此,在江州红极一时。
机车上下来一男人,他取下头盔挂在车上,侧对着她站直。
周青瑶看清那人,愣神半秒。
是他。
她拉住小屁孩藏匿在墙后,摆手示意他保持安静,不许出声,然后自己偷摸摸的暗中窥探。
男生姿态慵懒的动了动脖子,长臂绕到后颈揉了几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咬在嘴里,没急着点燃,车钥匙随手滑进裤口袋。
他右肩上背着个硕大的乐器包,黄昏的余热在他身上渡了层橙黄色的光晕,同那些没受过社会蹉跎的冷白皮少年不同,他肤色偏深,健康的小麦色更显男人味。
男生身形结实,肩宽腿长,腰身以下全是腿。
他穿着宽大的短T,背后印花是一串黑底烫金的英文。
翻译过来便是。
——我看不清地狱,因为我来自地狱的终点
“程逍。”
酒吧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里有窜出个穿清凉短裙的女人,性感的低胸款,一蹦胸前两团就波荡跳动。
她的妆很浓,睫毛刷成厚重的蒲扇,耳垂挂着银色大耳圈,咖啡色长波浪扎成高高的马尾,卷曲的发尾随风漾开弧形。
光看妆容,大概20出头了。
女人小步冲跑过来,本想亲昵的挂到他身上,男生却冷淡的用手挡,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转而勾住男生手臂,仰着头冲他笑。
“你去哪里了?完全找不到人,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
男生嘴里咬着烟头,摸了半响没摸到火机,压在心底的躁意涌上来,他直接吐了烟,声音听不出温度。
“你怎么回来了?”
“想你啊”
她黏糊糊的贴紧他的长臂,眼眸流转,柔情似水,“我跟我爸说了,我不去留学了,我以后就在这里陪着你。”
“陪我?”
他似听了个笑话,嘴角勾了勾,“你无不无聊?”
男生的话冰冷不留情面,女人脸色一白,笑容凝固些许,“这么久没见,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哄我吗?”
“好听的话,得对好看的人说。”
男人悠悠然的看着她,浓眉轻挑,“你看看自己,配么?”
女人似对他的坏脾气习以为常,蹭着他的胳膊撒娇,“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她话里透着几分委屈,柔声细语道:“那晚我真的喝多了,醉的不省人事,我也不知道章思泉他会”
“行了。”
男生粗声打断她,显然没耐心听她解释,“姜颖,你知道我不打女人。“
“所以,趁我发火前,你自觉消失吧。”
他动作粗暴的挣开女人的手,完全不在乎她僵硬到受伤的表情,背着乐器包径直走进酒吧
几步之外的周青瑶一不小心看了全场,脑子被空气间沸腾的热焰吸干,小嘴微张,举冰棒的手却离了半米远,湿黏的冰水滑进掌心,滴滴答答的坠向鞋面。
“姐姐,姐姐”
手指被人用力拉扯,她回过神,低头看急切喊她的小男孩。
周青羡指了指她的小白鞋,“你的鞋脏了。”
女生垂眸看着白鞋上沾粘的甜水,凝固后留下几条浅浅的湿痕,没有大片晕染,却成功让小白鞋变得邋遢,不负白净。
正如她埋藏在胸腔里的那颗心一样。
它火热的颤动,被绵密的小针狠扎着,好似在疼,可等你细细回味,那滋味并不是疼,是你遗憾自己还不够格,越不进他的主场,甚至都没丁点资格询问他,为什么不去上课?
只能如现在这般隐秘的藏在暗处,当个可有可无的看客。
然后再欺骗自己,其实这样,也很好了。
她木讷的拿起冰棍咬了口,沁凉清爽。
可嘴里是苦的,尝什么都味如嚼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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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ō⓲ɡν.ⅵΡ 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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