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随乐呵呵的笑起来：“怎么可能？”
    他说道：“嫂子，你忘了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了？我可是藏在箱子里的医学怪胎，我那整个实验室的小白鼠数都数不清。
    还有那次，舒嫣拿赤背蛛吓唬你的那次，我可是亲自动手解剖的，我怎么可能怕这些东西？”
    欧随一边说一边笑，表情都十分开心。
    可他的眼神左右摇摆，不肯跟沈暮对视。
    沈暮怎么可能会被这种拙劣的借口搪塞住。
    她摇摇头，说：“不对，这不是一码事。”
    欧随说道：“这怎么不是一码事？我解剖的东西那么多，我怎么可能害怕……”
    “你解剖的是动物，”沈暮说：“这和活生生的人是两码事，我也可以面不改色的解剖一只小白鼠，但是我自问做不到对一个活人开膛破肚，取出体内的五脏六腑观察。”
    沈暮盯着欧随，试图捕捉到他的眼神。
    “欧随，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你不想说，我也不会追问你，但是如果涉及到你的安全问题，那我不能放你过去。”
    欧随急着说道：“跟我的安全没关系！我很安全啊！再说了我们留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调查真相吗？万一这就关系到真相呢？
    骁哥也同意我参观古雄的实验室的，你是个孕妇，这些东西原本就应该让我去查看。”
    沈暮还是摇头：“不是，我留在这里是为了查清真相，你留下是因为你告诉我，你受命来照顾我。
    但是你来无菌仓的目的不仅仅是照顾我，也不仅是想看看古雄这神秘的实验室对吗？你还想看到一些别的东西？霍云骁说你可能会失控是什么意思？”
    欧随的眼神一闪，慌乱瞬间划过，可在那慌乱之后，沈暮的心咯噔一下。
    她嗅到了熟悉的感觉。
    是那种杀气逼近的感觉。
    沈暮不敢相信，这样的感觉竟然出自欧随的身上。
    沈暮的拳头缓缓握紧，有了一些防备。
    她看着欧随，不再说话。
    欧随只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就像是过去这几个夜晚一样，背有些微驼，像极了一个没什么精神的打工青年。
    良久，欧随轻声说：“嫂子，我保证我不会失控的，我只是去看一眼，又不做什么。”
    沈暮仍旧不说话。
    她不敢轻易放走欧随。
    霍云骁只隐约提过那么一句，曾经的欧随是让整个欧家家族都畏惧的少年，他们在畏惧什么，沈暮不知道。
    霍云骁还说，欧家的家事要比普通的豪门还复杂和血腥，沈暮也不便追问太多。
    半晌之后，欧随终于开口。
    他说：“嫂子，我做过活体实验的。”
    沈暮的眼神一僵，抿唇说：“猜到了，但是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至少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已经停手了。”
    欧随点点头：“嗯，那个时候我哥已经把我管的很紧了，我早就不碰那些了。”
    他又说：“我的事情比较麻烦，讲给你听也没什么用，我只要不再碰那些东西就好了，我只是去看一眼，确定一下里面的溶液是什么，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又抬起眼，看着沈暮，笑容温暖和煦。
    “嫂子，你放心，我不会失控的，我这些年已经控制的很好了，等我们出去了，我慢慢讲给你听。”
    欧随和欧瑾长得很像，但是欧瑾看起来是那种从内而外散发着高贵和自信的男人，像是万千光芒集于一身，他所在的地方就是光明。
    可欧随的眼角眉梢都带着阴暗的感觉，就算是笑起来，也像是黑暗中的男孩扯了扯嘴角。
    纯真，却又带着令人战栗的寒意。
    沈暮挪开了眼神，说道：“你现在顶着焦野的身份，到处走动太显眼了，这些天不仅是你盯着古雄，古雄也在盯着你，还是我去吧。”
    “可是你……”
    “等凌晨一点，古雄每晚这个时候都在房间休息，我反正也睡不着，我去看看，你在房间里等着，就算古雄过来敲门，你只要告诉他我在休息就好了。”
    欧随挠挠头，说道：“嫂子，你就是不放心我对不对？”
    沈暮笑了笑，说：“对，欧瑾把你放在我这里了，你要是出了事，我不好跟他交待的。”
    欧随撇撇嘴，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沈暮笑着说：“好了，就这样决定，你去配药室吧，别让古雄起疑心。”
    欧随这才起身往外走。
    他走到门口，突然反应过来了。
    “不对啊，我在你这里是为了确保你不出事，现在怎么成了你护着我了？”
    沈暮躺在病床上，被子蒙过头，说：“反正刚才已经说定了，我要休息了，你去忙你的。”
    欧随哼哼着：“这就是耍赖啊！耍赖可耻啊！”
    入夜。
    沈暮躺在床上，和衣而眠。
    她原本的睡眠好了不少，今晚是为了去低温储藏室再看一眼，所以一直没有睡。
    她不睡，欧随就躺在旁边的折叠床上也不睡。
    两人的呼吸声很轻，半晌，欧随才开口：“嫂子，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
    沈暮闭了闭眼，似乎是在回忆。
    “觉得冷。”
    欧随翻了个身，折叠床比病床低不少，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沈暮的床沿。
    “为什么会冷？”
    沈暮轻声说：“不知道，第一次杀人是用刀的，没控制好角度，拔刀的时候血溅到了我脸上，我觉得很冷，像是被死掉的人一起拖进地狱那样冷。
    我站在原地，像是被冻住了，一步都走不了，原来死人的眼睛那么可怕，比我这个杀人的眼神还可怕，像是看见厉鬼。”
    沈暮顿了顿，又说：“可怕的是，对方看见的厉鬼是我。”
    “后来呢？”
    “后来？”沈暮笑了笑，说：“警察来了，在破门之前南柯一个巴掌把我打醒了，然后拉着我撤退了。”
    欧随一个激灵坐起来：“南柯还打你？”
    沈暮的眉眼平静：“这不是很正常吗？他是为了叫醒我，否则我就要被国际警察拉去坐牢了。”
    欧随瞪着眼：“那也是扇巴掌啊！那骁哥知道了……”
    沈暮无奈道：“你不告诉霍云骁，霍云骁就不会知道了。”
    欧随咳了一声，默默的从耳朵里抠下耳机，心虚的说：“晚了，骁哥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