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天的拆违工作就受到了阻力。
提前答应今天拆除横跨胡同半空阳光房的住户,突然变卦,提出索赔。
东营区的区长和市严厉打击违法用地违法建设指挥部办公室负责人反复在现场解释:拆违不等于拆迁,违法建设被拆除不仅不能得到任何补偿,相关行政机关还可以依法追缴强拆费用。
但这家阳光房的主人、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就是说出大天来也不让拆,扬言他建这个阳光房花了十多万,得不到赔偿就不拆。
林金水也出面做工作,老人死活不同意拆。
林金水压住火气,召集东营区的领导和拆违指挥部的各位负责人商量怎么办。
大家的意见出奇地一致,两个字:强拆!
就在这时,林金水接到薛家良的电话,薛家良让他务必不要强拆。
林金水火儿了,对着电话大声喊道:“不强拆怎么办?上午散会后,工程车直接开到了现场,综合执法大队也全部到位,本想着来个开门红,谁知这家人说话不算数,反打倒推不说理!”
薛家良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才好,说道:“你绕过这家,先拆别处。”
“我的大市长啊,咱们怎么绕?就是能绕都不能绕,再说,这家拆不了,后面的就更不好拆了,再来个群体包围我们就难办了。”
这时,拆违指挥部负责人跟林金水说道:“林市长,强拆准备完毕,是否马上动手。”
林金水冲这个人扬下手,对着电话大声说道:“好了,我马上要忙了,不跟你说了,挂了。”
林金水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头的薛家良在电话里听得清清楚楚,眼下的形势,的确不适宜强拆,一来不知道岳书记去了哪里,二来尽管是违建,考虑户主上了年纪,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能强拆,以免引老百姓不理解,造成不安定因素。再说,有的是办法让他就范,何必硬来。
薛家良就开始给林金水打电话,林金水直接挂掉,再打再挂,最后索性关机。
薛家良坐不住了,他大步走出办公室,一边走一边叫道:“方洋,走,去拆违现场。”
他的喊声被同楼层的藏信听到了,藏信急忙走出办公室,问道:“薛市长,您去哪儿?”
薛家良已经进了电梯,方洋也跑不奔了过来。
藏信也跟了进来,问道:“您要去现场?”
薛家良紧皱眉头说道:“这个老林,连我电话都不接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还要您亲自出面?据我所知,东营区的主要领导都在那儿,他不接电话,还有别人,可以给其他人打电话,您何必要亲自去那个地方?”
薛家良的牛脾气也上来了,他说:“全市拆违我是总指挥,出了问题,我不在现场谁在。”
藏信也不相让,说道:“您是总指挥不假,但执行总指挥是林市长,这点困难,用不着您亲自出马,如果他们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我看都该撤职。”
薛家良看着藏信,说道:“你以为我去是给他们解决问题吗?我是冲老林去的!”
藏信听他这么说,就不做声了。
但作为市长的大管家,他还是积极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他说:“我给牛金打个电话,让他去做他爸的工作。”
原来,藏信也获悉到拆违现场发生了变故。
牛金,是青州一家星级商务酒店明星国际大酒店的老板,在市招待所斜对面,藏信跟他有些交情,市里有些大型会议招待所安排不下的情况下,就安排到最近的明星国际大酒店,市政府一些特殊的招待,也会安排到那里。市政府定点招待的酒店,除去市招待所,明星国际大酒店是唯一一个定点单位。
可是,当藏信拨通了牛金的电话后,这位大老板在铃声响过之后居然挂断了。
藏信的脸立刻就僵住了。
薛家良故意装作没看见,他不想让藏信尴尬。
在头天以拆违为主题的常委扩大会议上,薛家良得知,拆违指挥部已经提前跟牛金沟通过了,他表示坚决拥护政府这次行动,并且做通了老父亲的工作,第一个拆除违建的阳光房。
昨天下午,工作人员再次登门,牛父也同意拆除,事情说得妥妥的,不知怎么突然变卦。
出了电梯,藏信接到牛金发来的一条短信:我已登机出差,马上要飞关机,有事留言。
藏信重重地“哼”了一声。
快步走在前头的薛家良问道:“是牛金吗?人家一定有个很好解释的理由。”
藏信说:“他说飞机马上要飞,让我有事留言。”
薛家良笑了,说道:“有时候宁可相信上有鬼,也不要相信这些老板们的话,当然了,是不能全部相信。”
藏信没有笑。
他闷声不响地跟在薛家良的后头上了车。
车里,藏信一直不说话,薛家良偷偷瞄了他一眼,知道他受了刺激心里犯堵,就笑着说:“你有什么办法让老牛放弃抵抗吗?”
藏信闷声说道:“有的是办法。”
“强拆吗?”
“用不着。现在人们对于强拆比较反感,也容易遭来非议。”
“哦,那你有什么办法?”
“这个……”
“这个什么?到了现场,你可以把你的建议告诉老林,这家伙,倔脾气上来了谁的话都不听。”
藏信心说,林金水一直不得志,尽管身为常委副市长,多年来受到侯明甚至安康的制约,手的权力一直没有任意发挥过,好不容易来了机会,何况他昨天在常委扩大会议上信誓旦旦地表态,一定要将这项工作做得干净、彻底,还城市一个整洁的面容。
本来,他完全可以不去现场,交由东营区政府去做这事,但他非要坐镇,亲临现场,以为借助现场会的强大声势,而且提前已经做通了多家违建户的工作,会有一个很风光的开头,电视台、报纸的记者也都到了现场,哪知,突然遇到阻力,可想而知他该是多么的郁闷,难免做出不理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