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新御书屋
首页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天下焉有如此酷烈之法?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天下焉有如此酷烈之法?

    兴安知道手中的这份圣旨的分量,陛下在京师搞了这么多的新政,可是从未向天下推行。
    并不是不能,而是陛下睿哲天成,英明天授,深知这新政,不是一蹴而就,更非一旦一夕之间可以完成。
    和群臣们不同,兴安知道陛下身后没有高人,他将陛下的所有决定理解为了睿哲天成,英明天授,就是天生干这个事儿的。
    草率推行,只会是党祸盈朝,最终惨淡收场,且不见那范文正范仲淹的青苗法,最后都变了青稻钱一般的高利贷,为祸乡里?
    朱祁钰面色平静的看着朝臣们的脸色。
    纵观古今新政,全都是以军队为压舱石,方能推行。
    商鞅变法的第一条就是奖耕战,奖励耕种的同时奖励作战勇武;
    范仲淹变法,是范仲淹与韩琦共任陕西经略,安定边患,随后入朝做了枢密副使,以《答手诏条陈十事》开启了庆历新政。
    枢密院的职能和大明的五军都督府等同,都是最高军事机构。
    王安石主持的熙宁变法,更是打出了纵观北南两宋三百年的唯一一次开疆拓土、大展神威而大获全胜的战例,熙河开边,拓地两千余里,三次开边,抚羌族三十万帐。
    当时西夏、辽国还以为那个武德充沛的中原王朝,又回来了!
    次年,王安石就被罢相,启用,再罢相,最后,在神宗崩后,高太后临朝称制的元祐年间,所有的新法政令皆被罢黜。
    张居正在万历元年三月,甲申日,对九岁的万历皇帝进讲帝鉴图说:「汉文帝劳军细柳事,因奏曰:古人言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今承平日久,武备废弛,将官受制文吏不啻奴隶。」
    「夫平日既不能养其锋锐之气,临敌何以责其有折冲之勇?自今望皇上留意武备将官,忠勇可用者,稍假权柄,使得以展布庶几,临敌号令,严整士卒用命。」
    张居正以汉文帝劳军细柳营为由,说将官的地位如同奴隶一般,必须要提高忠勇可用的武人地位,授予权柄。
    从一开始,张居正的所有新法改革的核心,就是把军队当做压舱石。
    张居正跟谁的关系最好?抗倭名将、镇虏大将戚继光。
    张居正在未做首辅的时候,就力主把戚继光从南方调往蓟门,作为压舱石。
    蓟门在京师东北方向,不到一百里的地方,属于京畿。
    在20世纪红色浪潮奔涌的年代里,有一位通过选举要走红色路线的南美理想主义者,阿连德。
    在当选之时,总理就通过《至上报》记者胡里奥·谢雷尔告诉阿连德要小心警惕投机分子。
    谢雷尔至中国,迟迟无法采访总理,最终通过绝食,最终见到了总理。
    总理在采访中,就直接说道:「我得提醒你注意另一件我认为很重要的事情:如果一小部分军人接受了外国侵略势力的影响,如果不特别注意这个问题的话,还有出乱子的可能,这个乱子就是军事政变。」
    阿连德当选的三年后,被陆军司令军事政变,最终以身殉道,英魂长存。
    历朝历代,无不说明一个问题,一个政权的稳固,没有武装力量的支持是不可能的。
    朱祁钰对官僚常怀警惕之心,即便是大明开边四府之地,但是他依旧没有推行他在京畿等地区的新政,而是先拿出了考成法来。
    政策的推行的确需要武装力量的支持,更需要方式方法。
    毫无疑问,张居正的这套考成法,是行之有效的。
    兴安拿起了圣旨,阴阳顿挫的说道:“天下之事不难于立法,而难于法之必行,不难于听言,而难于言之必效。”
    “近年以来,章奏繁多,各衙门题覆殆无虚日,然敷奏虽勤而实效盖鲜。”
    “朕之督之者,虽谆谆而下之,听之者,恒藐藐请申明。”
    朱祁钰几次下旨,尚节俭、止贪腐,效果呢?听之者,恒藐藐。
    天高皇帝远,理他作甚。
    “祖宗成宪,凡六部都察院遇各章奏,或题奉明旨,或覆奉钦依转行各衙门,俱先酌量道里远近、事情缓急、立定程限置、立文簿存照,仍另造文册二本,一送该科注销,一送内阁查考,其各抚按官…”
    考成法是一套行之有效的对官僚进行kpi考核的制度,简单来说,就是根据距离远近、轻重缓急,定下限制,并且要形成两本文册,一本送六科,一本送内阁点检。
    月有考、岁有稽。
    每月吏部、文渊阁都要对所有的文册进行考察,每年都要派人京官巡抚出京巡查,缇骑、中官俱有。
    考成法是否有效,自然是有效,是所谓:虽万里外,朝下而夕奉行。
    若是无效,张居正也不会被骂几百年,他也不会差点就被开棺鞭尸了。
    张居正首辅生涯,从万历元年兵科给事中蔡汝贤弹劾张居正通虏开始,一直到张四维彻底把张居正抄家为止,十余年的时间内,被弹劾了不知凡几、数不胜数。
    兴安终于念完了奏疏,整个奉天殿立刻开始了吵吵嚷嚷,变得像菜市场一般热闹。
    兴安高声喝道:“朝堂重地,禁止御前喧闹,肃静!”
    议论声才慢慢的小了一些。
    朱祁钰坐直了身子笑着说道:“衮衮诸公,有什么好说的吗?”
    考成法一听就是严苛之政,朱祁钰在等待着他们的反对之声。
    于谦左右看了看站了出来说道:“陛下之考成法,尊主权,课吏职,信赏罚,课吏职,一号令为主,陛下动容出辞无一不中,礼节用人行政无一不当,诚不世出之英主也。”
    于谦首先代表了讲武堂、十二团营表了个态,这件事陛下要办,他支持陛下的决定。
    石亨看着于谦就是啧啧称奇,这帮文人实在是太能说了,他读书不多,整不出那么多花样来,俯首说道:“陛下剑指,臣等死不旋踵。”
    忠诚!
    回朝的户部右侍郎江渊,看向了陈汝言。
    陈汝言为陛下不喜,人尽皆知。
    几次陛下问政,陈汝言都有错漏,比如人云亦云,弹劾于谦,比如集宁、河套之战,陈汝言就断言瓦剌必然望风而逃。
    江渊主持科举,又跑了一趟河套,若是这次陈汝言回答错了,那兵部尚书岂不是……
    陈汝言虽然已经成为了兵部尚书,但是兵部大事,其实依旧是于谦这个少保在打理,陈汝言的能力还是稍弱。
    于谦去印只去兵部尚书印绶,未曾去少保印。
    陈汝言紧随其后俯首说道:“臣以为此法极佳,并无不妥。”
    陈汝言坐到了这六部尚书的位置上,才知道于谦之不易,多少双眼睛盯着,恨不得剜掉你的肉喝你的血。
    江渊颓然,这陈汝言,居然变得小心起来。
    他又看向了吏部尚书。
    吏部尚书王直完全没想到,他只是按照过往惯例,以九法大计天下,这把水放干了,把鱼拿出来看看就是。
    陛下这是打算每个月、每年都捞出来看看不成?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呢?
    这考成法若是他王直直接推行下去,怕是第二天他就要被弹劾到死了。
    天下那么多的巡抚、那么多的按察司、那么多的巡按,都会连章弹劾。
    哪怕知道是皇帝推行的,但是你吏部作为主事,居然没有劝陛下宽仁,行如此苛责之政,那不是吏部的失职吗?
    一个选择题,摆在了王直的面前。
    是推行,还是不推行考成法?
    推行被天下仕林们骂的狗血淋头,不推行,今天就直接当殿致仕算了。
    如何选择?
    有些问题,看似它有两个选项,其实它只有一个选项。
    江渊目光闪烁的看着王直的背影。
    若是王直这次选错了,这位置,他江渊未尝不可以期盼一下。
    王直认真思忖了许久说道:“陛下,考成之事,臣以为极善。”
    “同榜、同乡、同师,党祸之风甚烈,臣以为陛下之法,可绝此弊,事必专任,乃可以图成,工必立程,而后能责效。”
    “陛下圣明!”
    江渊颇为失望,只能感慨,等待着下一次的机会了。
    王直在于谦之前,乃是百官之首,但是他早在君出之祸后,就将这百官之首,交给了于谦。
    他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正统年间,世风日下,可以怪这世道不公,区区之力,怎复清天,难道景泰年间,还能怪这世道不公吗?
    陛下一片公心,给了王直舞台,王直思忖许久,最终决定,跟随陛下前行。
    陛下都在前方开路,亲自拿出了这等苛政猛于虎的考成法来,他只是执行者罢了。
    朱祁钰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若是王直掉队,那江渊已经累计了足够的资历,做这个吏部尚书也未尝不可。
    可惜,即便是站在六部尚书之列,有点不伦不类的陈汝言,都知道这个选择题该怎么选。
    户部尚书、刑部尚书出列,俯首说道:“臣并无异议。”
    考成法的确和户部、刑部息息相关,但是挨骂的并不是他们,所以金濂和俞士悦为何要反对呢?
    朱祁钰点头示意他们归班,然后看向了石璞,疑惑的问道:“石尚书,你什么态度?”
    石璞左右看了看,作为六部之末,他已经习惯了别人不问工部的意见了,所以他也没站出来表态。
    官冶所在洪武年间被废置,市舶司和各船厂在宣德、正统年间相继被废置,他们工部现在的权责,仅限于皇陵了。
    就连兴修水利这种事,都是都察院的巡河御史和巡漕御史在督办了,他们工部有什么权柄?
    没有。
    所以石璞完全没料到,这么大的事儿,还需要他们工部表态。
    他赶忙说道:“臣没有意见,陛下行事,张弛有度,并无不公。”
    他能有什么态度,有反对的功夫,还不如想着怎么把胜州煤铁厂办好,结结实实的办下几件实事儿,方才正途。
    今年河套地区的煤炸供不应求,即便是如此,因为渠家人犯下的滔天罪孽,河套路有冻死骨。
    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文,站出来俯首说道:“臣以为抚按官奏行事理,有稽迟延阁考,该部举之。若部院注销文册,有容隐欺蔽者,科臣举之。六科缴本具奏,有容隐欺蔽者,臣等举之。”
    朱祁钰愣了片刻细细品味了一番说道:“哦,如此甚好。”
    王文的意思是六部查各地巡抚、巡按,六科促六部,内阁督六科,层层管理,都察院则查容隐欺蔽者。
    翻译翻译就是套娃。
    王文作为都察院的头头,自考成法三个字一出,就在思考如何为陛下查漏补缺了。
    陛下的考成法,显然是陛下身后的高人,深思熟虑的结果。
    好不好?当然好。
    都察院没有反对的理由。
    但是这一环套一环,终究是没套全,王文补上了这一环。
    王文看到得到了陛下的首肯,端起了手,乐呵呵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美滋滋。
    陛下身后有高人不假,但是他们六部、都察院的尚书、总宪,都是从科举闯出来、到了地方卷了十几年,最终卷到了这奉天殿内。
    王文此言,证明了他们也是有能力的!可以为陛下查漏补缺的!
    虽然他们不足以和陛下身后高人相媲美,但是他们也是人中龙凤。
    陈循作为文渊阁大学士,左右看了看,叹息了一声,这首辅他算是当到头了,安心去修《寰宇通志》才是他的归宿。
    他搞学问极好,梳理文章极佳,但是这考成他就不擅长了。
    他站出来俯首说道:“陛下,臣请廷推文渊阁大学士,为陛下理政。”
    朱祁钰点头说道:“群臣举荐密推,朕择优敲定文渊阁大学士名录。”
    密推举荐,朱祁钰选出两到三个人入阁,负责此事。
    陈循叹息,俯首说道:“陛下圣明。”
    胡濙左看看右看看,奉天殿之上,头头脑脑们,都已经表达了他们支持陛下推行考成法。
    但是一些人正在蠢蠢欲动,他们正在搜肠刮肚找到一个合适的说辞,来反对苛政猛于虎的考成法。
    最少不骂两句天下焉有如此酷烈之法?!陛下真是亡国之君,解解恨?
    胡濙当然不给他们这个机会,站了出来,笑意盎然的说道:“陛下,胡元以宽纵失天下,臣以为陛下之政看似严苛,不过是百官严苛,百官食朝廷之俸,代陛下安方牧民,忠朝廷之事,乃是应有之意。”
    “《尚书》曰: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若是攻讦陛下考成之法,莫不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胡濙是赤裸裸的威胁,上次被说成不忠不孝不悌不仁不义的那个稽戾王,坟头的草已经能喂羊了。
    他旗帜鲜明的支持陛下搞考成法,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奉天殿内的所有人,若是想攻讦考成法,那就得掂量下能不能喷的过他。
    别到时候,被他扣一顶大帽子,最后官丢了,脑袋也丢了。
    群臣无奈,看着中气十足的胡濙,这至少还得受十年的委屈。再看看那个刘吉刘棉花乐不可支的样子,这委屈不知道要受到什么时候。
    什么礼法岂是不便之物,简直大逆不道。
    李宾言看事情结束,俯首说道:“陛下,臣请设密州市舶司设宝源局,以供海商承兑银币。”
    金濂眉头紧蹙的看着陛下,陛下丝毫不意外,显然是早知此事。
    他大袖一展,出班俯首说道:“陛下啊!朝廷体制乃是陛下手脚肱股,安能弃之如敝履?!”


同类推荐: 冬夏莫言(父女,1v1,H)启明1158抚宋摄政王家的农医宠妃不死的我只好假扮血族从龙族开始打穿世界重生后嫁给废太子李治你别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