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二妞似乎很想吃的模样,小茹就从衣兜里拿出鸡蛋,准备递给她,被戚尧按住手,“你自己吃。”
然后斜眼看了一眼压根就不熟的表妹。
表妹七八岁的年纪,仇视地瞪着他。
小茹轻声说:“戚尧哥哥,我不饿,给她吃没关系的。”
俞习娟说道:“小茹啊,鸡蛋一会儿留着肚子饿了吃,二妞,你要是肚子饿了,找你娘吃饭去。”
二妞撇撇嘴,跑开了。
小茹只好把鸡蛋重新放回了衣兜里。
那边洪卫东进屋喊俞家兄弟,俞有福俞有庆得知罗铮来,赶忙出来迎他进去。
“罗兄弟,今天怎么有空来啊?”俞有庆笑脸相迎。
“就是来看看俞姐的,戚尧想接他娘回去。”罗铮牵着小茹进俞家的门。
俞家妯娌给客人端上热腾腾的茶水和一年下来攒的花生、梨膏糖,这已经是招待客人最好的东西了,像家境再好一点的城里人,还会拿出麦乳精招待。
俞有庆对罗铮说道:“小娟在这里挺好的,等开春了,我们兄弟合计着给她寻个好人家。”
大哥俞有福说:“是啊,现在尧子这个孩子也大了,还读了大学,算是给他娘争了一口气,可是她总一个人也不是办法,女人嘛,总要嫁人的,有个家才像样子,这也是我爹的心愿。”
戚尧站在一旁冷冰冰道:“我娘不嫁人。”
俞有福道:“你这孩子,虽然你出息了,读了大学,可到底不懂得我们大人的事情,你娘还年轻,你爹是不可能会娶她的,她总要再找人嫁的,趁着还能生娃赶紧许人家,要不然真要耽误一辈子。”
戚尧:“那也是我和我娘的事,过去没要求你们管,现在也不需要,以后更不需要。”
“你……”俞有福见戚尧还是这副冷傲倔强的样子,不觉老脸一沉。
俞习娟赶忙拉着戚尧出去说话。
“尧子,你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你大舅难堪,他也是为了我好。”俞习娟苦口婆心劝道。
“他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你别在这里待了,跟我回城吧,我很快就能工作了,能养你。”戚尧非常清楚农村的落后闭塞,这里的男人对妇女有绝对的统治权。
他们根本不会考虑去给一个女人幸福,唯一考虑的只是冷冰冰的繁衍。
他不希望他的母亲成为那样可怜的女人。
俞习娟苦笑道:“儿子,我去了省城后,你爸和你袁阿姨因为我,闹了不少事,我心里挺内疚的,所以……”
“你管他们做什么?”戚尧恼怒道,“他们怎么样都不需要我们操心,你别管!”
“儿子,你听娘说,你外公病了好一阵了,家里也没个妥帖的人能时时照顾,我就想趁着你外公还在,多尽尽孝心,就暂时不回省城了。”
戚尧脸色阴沉沉地说:“你留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会放心?”
在他眼里,她娘性子软弱善良,谁都会欺负她。
两个舅母都不是好相与的,当年他们被逐出俞家,就有那两个人的杰作。
他受够了那两个婆娘的尖酸刻薄,欺软怕硬。
少年说:“你要是不走,我也不走。”
俞习娟:“这……”
戚尧瞥见俞家大嫂和二嫂在偷偷瞧他们谈话,当下一个冷眼射过去,吓得两个女人纷纷往里头躲。
他长步进了堂屋,对两个舅舅说:“年过后,我要带我娘走,你们没意见吧?”
俞有庆说:“尧子,你不能这么自私,你娘一辈子不能就这么给耽搁了。”
“嫁人就不耽搁了?”戚尧冷笑,“被人打被人欺负被人辱骂,就不算耽搁?”
“这话不能这么说,女人总是要嫁人的……”
“我娘在省城不知道过得多轻松,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嫁人以后呢?照顾老的,照顾男人,还要照顾小的,你们是希望我娘一辈子给人当牛做马你们就痛快了?”
俞有福和俞有庆被戚尧噎得说不出话来,摇着头,只觉这个孩子太不懂事了。
俞有福道:“我们都是为了你娘好。”
“没看出来,你家婆娘以前处处辱骂我们的时候,也没见过你张过嘴维护过,你要是真为我娘好,你去跟她离婚。”
“你……”俞有福给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俞大嫂在门外听了好大一阵火气,冲进来指着戚尧骂,“我骂你什么了?你不就是野种吗?还不让人说了?全村都知道,你娘就是到处勾人才生了你这个畜生……”
戚尧转过身,操起一条凳子作势要打,俞习娟连忙拉住冲动暴怒的戚尧,“尧子,别别别……求你了……”
小茹吓得脸色都白了,被罗铮搂在怀里,不让她看。
罗铮倒是也没拦着戚尧。
他算是看出来了。
这个少年一来这里就易爆易怒。
大概是对俞家心怀怨恨。
毕竟从他很小的年纪就被俞家驱逐出家,小时候一定没少受几个舅母的奚落和辱骂。
这小子就是个有仇必报的家伙。
俞大嫂被戚尧的模样吓得双腿一颤,匆匆一躲,一不小心掉天井下面去了。
由于是地处南方,夏季炎热多雨,这一带地区农村家里都有设置天井,位于堂屋前面,下雨的时候,雨水就顺着天井的屋檐往下面的排水沟掉落。
一家子几十口人,厨余和脏水也都是往这里倒。
俞大嫂的脑袋在石头上磕出了好大一个包,渗着血,疼得哎哟哎哟的叫。
俞有福气连忙去扶,脸也气绿了,对戚尧怒道:“你怎么能打长辈,你是疯了吗?”
戚尧扔了凳子,“我早就想打她了,谁让她嘴巴欠,你不是说为我娘好吗?跟她离婚啊!”
俞有福老脸乍红乍黑,好不精彩。
原本还想挤兑几句的俞家二嫂立刻闭了嘴,捂着脸往外躲。
这孩子果然是长大了。
打小就不好惹。
像只狼崽子。
俞有庆说道:“孩子,有话好好说,干啥打人?再怎么说她都是长辈?小辈怎么能打长辈呢?”
“我在你们眼里既然是野种,野种是什么?野种是没人性的,那我为什么不能打她?”戚尧双目嗜血。
俞有庆一噎。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戚尧从一出生就开始受委屈,家里家外的人都欺辱他,没人维护过他。
他对这个家,一直心怀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