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娴给自己编织的形象,一直是高贵善良的女神,虽说轩辕对医术和毒术同等看重,然而,她就觉得医术是光鲜亮丽的,而毒术却是阴冷黑暗的,也就不希望有人知道她阴冷黑暗的那一面。
是以,她马上就否认了自己会毒术的事情。
但同时,她的心里也有些慌乱——原来,天下第一神医秋楚笙当真是住在摄政王府上的,听说那秋楚笙年纪轻轻,就已然医毒双全的圣手,那若是她在秋楚笙面前泄露了什么,秋楚笙就能瞧看的出来?甚至会因此发现她的某些秘密?
不行!她不能得罪了秋楚笙!免得给自己留下祸端。
那就不要和秋楚笙抢院子了吧?
——这么一想,柳子娴就转过身,拉扯着静太妃的衣袖道:“母亲,我们原来是客,而且也比秋神医来的更晚些,秋神医亦是摄政王府的贵客,我们自然不好与秋神医争抢,不如,再换个院子?”
静太妃听说秋楚笙在摄政王府上,还住的离主院如此近,心里也有些忌惮,想了想,又道:“那芳菲苑呢?芳菲苑总可以住了吧?”
先皇在世的时候,就开始新建这摄政王府了,图纸,静太妃也是看过的,知道除了荷香园,就是芳菲苑距离主院最近了,且芳菲苑地方大,环境好,倒也符合她的身份……
——所以说,静太妃和柳子娴这些年是在轩辕夜阑的封地过的太好了,以为她们到了上京城还能端着“身份”,享受从前那种被人追捧、被人仰望、被人阿谀奉承的滋味,也还能当府里的主子,什么时候都只按照自己的想法。
分明,轩辕夜阑都已经警告过她们一次了,可她们却仍摆出一副自己有多么金贵的模样,似乎只要轩辕夜阑没有将她们安排在多么重要的位置上,就是辱没了她们!
轩辕夜阑只觉得这简直就是烦人的笑话!
他继续喝一口香茶,不发一声,神情却明显有些不悦了。
烈风的脸色便也没有那么好了,清冷冷的道:“静太妃,娴郡主,芳菲苑,乃是属下等人的住所。”风、霜、雨、雪乃是摄政王身边的四大侍卫,也是能随时跟着主子上战场的将军,住得距离轩辕夜阑近一些,本就理所应当。
当初,轩辕夜阑安排他们住芳菲苑时,他们还有些老大不愿意,毕竟,那院子的名字,怎么听都像是给女儿家准备的。
——这会儿,烈风却将话说的无比的清晰响亮。
说完之后,未免静太妃或者柳子娴再提别的好院子,他干脆将所有院子住的是什么人都说了一遍。
待他说完,这摄政王府里,竟刚刚好只剩下最偏远的静心苑没人住了。
静太妃和柳子娴便都黑了脸,只因那些院子里住的大部分人,都是她们认为的没有“身份”的人。
“摄政王这是什么意思?”柳子娴不满的道:“若是你不想让我和母亲住进摄政王府,便早些说明,又何必将我和母亲接过来了,如此羞辱?”
“娴郡主觉得本王羞辱了你们?”轩辕夜阑淡漠的反问。
“莫非没有吗?”柳子娴道:“摄政王府这么大,院子那么多,可是你却安排那些没有身份的贱民住了好院子,将我和母亲打发到那最为偏远的静心苑去,你这分明就是……”
“分明就是什么?柳子娴,本王没有请你们来我摄政王府!”轩辕夜阑冷冷的道:“你觉得本王府里住的能人异士或战场上下来的老将残兵没有身份?那你又算什么东西?若不是本王的人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守得轩辕安稳,你这便宜郡主如何能穿金戴玉,享受荣华富贵?
你道他们没有身份,本王却道你不过就是一粒微尘,若非你是静太妃的义女,你以为你有资格站在这里与本王说话?”
这已经算是很直接的羞辱了,可偏偏柳子娴却无话反驳。
烈风接着道:“娴郡主,或许你不知道,摄政王府虽大,却也不是什么闲杂人等可以进来的,但凡住在王府里的人,那都是得了主子亲自安排的。
主子也是刚从边疆回来,如今轩辕的朝堂和边疆也没有达到完全安稳的程度,是以,摄政王府既是主子的家府,也是军事重地,有许多机密的事情,都是在府中进行的,放外人进来,自然就不合适了。可你与静太妃既然来了,主子也不能不管你们,可你们难道不该客随主便,接受府里的安排吗?”
“你……”柳子娴气的就快挂不住脸上的“温和良善”了。
她是堂堂的郡主,是皇族的身份,竟被一个比她等级低的将军说教?
“烈风将军的意思,莫不是说我与母亲只配住最偏远的静心苑?”柳子娴道:“也请烈风将军莫要忘了,我母亲,乃是摄政王的亲姨母,我轩辕王朝最重孝道,莫非烈风将军是想将摄政王陷入不仁不孝之地?”
“娴郡主这话未免说大了吧!”烈风看了一眼轩辕夜阑,见他脸上没有半点不悦,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随即,好的态度完全消失,只冷冰冰的道:“若是郡主非要说身份,那据我所知,静太妃从未入了摄政王母族的族谱,亦未入了皇家的族谱,就连太妃的封号,亦是当今皇上即位后,摄政王帮着要来的,没有实权,没有封地,没有地位,什么都没有,就只是一个封号而已。
自然,身为静太妃义女的你,这一声娴郡主,也只是个好听的虚名。
是以,你们的身份,摄政王承认了,才算是身份,不承认,便什么都不是!可你们如此在摄政王面前嚣张,是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得了吗?可莫说是摄政王,便是本将军,也是有品阶有实权的,只要摄政王一声令下,本将军随时都能将你们……”
能怎么样,烈风并没有明说。他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出口,否则会落人把柄。
而后,他转移了话题:“不过,二位既然已经进了摄政王府,主子仁善,也未曾要赶你们走,你们若是不满意住静心苑,王府西边还有一排柴房,二位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倒是可以去那里体验一把粗茶淡饭,也好记住自己的位置,莫要常将“身份”、“贱民”这种字眼挂在嘴边!”
“你……你……”柳子娴气的头顶冒火,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只因烈风说的所有事情,都是实实在在的。
烈风又道:“娴郡主还想说什么?本将军再提醒郡主两个字——慎言!身份这种东西,不是顶着一个虚名就可以的,那是要拿出自己的德行去让人真正信服的。
如今摄政王即将大婚,心情好,才与你多说几句,想着静太妃到底与先皇后有那么一点血脉关系,可若是以摄政王往日的脾性,就凭你在这里口出狂言,管你是什么郡主、太妃,这天下,到底是姓轩辕的!
对了,接你们进摄政王府,道也不是摄政王的意思,乃是我们未来的摄政王妃心善,帮你们说了好话,摄政王才答应将你们接进来的,摄政王原本的意思是,给你们找个客栈住下,待摄政王与王妃大婚后,便差人送你们回老家,这上京城,也不是谁人都可以久待之地。”
这话说出来,别说柳子娴,就连静太妃的脸色也很不好了。
她藏在袖袍里的手,攥紧了拳头——是啊,她这太妃的名号,不过就是一个虚的称呼,不知情的人以为她是轩辕尊贵的太妃娘娘,可知情人都明白——她不过就是依靠轩辕夜阑庇佑的一个老妇人!
她争抢了大半辈子,以为自己到底是有赢的地方,可先皇和先皇后都已经没了,剩下她在这世上,苟延残喘、尴尴尬尬的活着……原来,她还觉得自己能控制住摄政王——这个轩辕最有实权的人物,可是现在看来,轩辕夜阑简直就是随了先帝,精明、睿智而且极其的冷静。
怕是往后,她再不能用“长辈”的身份在他面前做什么了?
“静心苑就静心苑吧!左右我这把老骨头都是半条腿埋进棺材里的人了,如今寄人篱下,不被人待见,还挑什么?”静太妃闷闷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
这话显然说的尖酸,若是个在意的人,保不齐就犹豫了。
轩辕夜阑却仍稳坐如山,再优雅十足的压下一口香茶。他不在意的人,自然不在意她做什么,说什么,有什么情绪……
静太妃都走了,柳子娴哪里还能留下,赶紧追了上去……
待她们走远后,轩辕夜阑放下茶盏,黑亮深邃的眼眸里满是冰冷:“派人过去,不分昼夜的守着她们,莫要让她们与府里的人多接触,不许她们随意出府,本王与倾倾大婚之前,不要出什么乱子!”
“是!”烈风忙道。
这两个人,确实都是不让人省心的人。若是让她们得了空子,使出点什么手段,做出有损王爷和王妃的事情,他烈风也是不答应的。
轩辕夜阑的视线又落到自己的院子里,这院子,静太妃和柳子娴已经进去过了,不知有没有做什么手脚?若是不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