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亚琴这个举动,算是恰到好处地表现了她正处级领导的硬气和底气,又没有太过份。
不管这份硬气和底气会不会惹得白珊珊生气,她都必须表现出来,要不然那就真的会被人看扁了——被这么欺负了还一点脾气都没有,那又何必当这个官呢?
当然了,这份硬气并不会伤到白珊珊。
因为许亚琴敬了白珊珊,也一口把酒喝光了,脸上又没有什么赌气之类的神色,显得还是很给白珊珊面子的。所以,白珊珊也不可能因为她这个举动而生气,还得喝下这杯酒,然不然的话,那白珊珊就是气量太小,或者是要当场和许亚琴翻脸了。
很明显,白珊珊的气量原本就不算很小,后来还越来越大,她也没有和许亚琴闹翻的念头,当然就很痛快地喝了酒了。
这杯酒之后,气氛就更加微妙了。
按说,在这种气氛下,许亚琴应该不要提到木槿花为好,可她偏偏就提到了,还请白珊珊帮她留意一个机会,让她跟木书记汇报一下工作。现在木书记的行情大涨,随江一般的副市长想见她一面都不容易,更别说处级干部了。
对于许亚琴这个请求,白珊珊没有拒绝,也不可能很明确地说一定会安排,只说找机会,如果有机会了,会通知她的。
这种答复,可以视之为客套,但也确实是实情,白珊珊只是个秘书,作不了领导的主,当然只能找机会了。
这顿饭吃得没有什么意思,三个人各怀心思,草草结束。在结束的时候,许亚琴很诚心地邀请白珊珊和张定再玩别的项目,白珊珊推说明天有重要的工作,今天必须早点休息。
对这个回答,许亚琴还是很失望的,却也没有办法。今天借张定的面子,把白珊珊请出来见了一面,都已经算是个不错的结果了。
白珊珊是真的回去休息了,没有骗许亚琴。
张定则打了个电话给木槿花:“领导,您在家吗?”
他还是习惯叫领导,很少对木槿花用老板这个称呼。
木槿花回答得很简单:“在家。”
张定道:“我想去您家里……”
木槿花沉吟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有事?”
张定就明白了,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木书记这时候不想见他,但会给他一个在电话里说话的机会。结婚这种事情,对张定来讲,当然是特别重要,可他结婚对木书记来说,当然不算很重要。
所以,他略一沉吟,就笑着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请您十月一号喝酒。”
木槿花也笑了来:“这个酒我是一定要喝的。在哪里办的?”
她这么问,就表明她知道要喝的是什么酒,这个事情应该不会是有人给她透露了消息,而是她自己猜到的。毕竟,当初她也问过张定的婚事了的,现在听到张定这么说,要猜出来不难。
“谢谢领导关心,就在紫霞会所办的。”张定恭敬地说道,“今天主要是想请示一下领导,我这个婚礼要怎么办才合适?”
“这个你要多听听你爸妈的意见。”木槿花当然知道他这么问并不是真的要她作什么具体的指示,而是在表明一种态度——在私事上都向领导请示的人,那才真正的自己人呀。
张定就说:“嗯,我听领导的,等下就回去跟我爸妈商量一下,看看要怎么搞。”
这种马屁拍得太直白太不要脸,木槿花对此习以为常,都懒得训他,再加上心里也有些舒服这个下属对自己的敬重,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便挂断了电话。
虽然没能当面去请木书记,但张定还是蛮开心的。有几个人能像他这样,结婚的时候木书记表示一定会到场呢?
回到家里,张定和父母说了一下下周末蓉姨要过来商量婚礼的相关事宜。他以为还要给父母做许多工作,哪知道父母一听这个话,顿时点头说一定要多听听蓉姨的意见,人家是大地方的人,看得多,规矩也多,嫁到这么个小地方来,可别受了委屈。
听到父母的话,张定一颗心总算放到肚子里了,可同时呢,也有点无奈的失落——父母骨子里也还是有着自己的等级划分的,知道了武玲的身份,总觉得是自己家高攀了别人。
……
有关于安青市附阳镇陈家坝村水渠事件,《最新报》的章写得还算是比较尊重事实。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他们尊重的是一部分事实,是有选择性地尊重事实。这么一来,虽然没有捏造事实,可比捏造事实更让人吐血。
比方说,水渠事件,陈福生酒后驾车、无证驾驶、无证行驶都写了,但对于农村这种普通存在的情况却无视了;陈小花的父亲救人的事情也写了,可只是一笔带过,浓墨重彩地描述了陈小花所受的委屈,却对政府积极处理的态度视若未见;最让人无语的是,章还说,其实司机陈福生平时在村里为人老实,因为没有儿子,所以不敢得罪别人——农村讲究的就是有儿子才有界,女儿打架总是不如儿子威猛。
写到这儿,笔锋一转,问题又扯到计划生育头上了。
为什么计划生育搞了这么多年,安青的农村还是这种落后的思想呢?农民的头脑还有这种重男轻女的落后思想存在,那么计划生育工作能够落实吗?
如果仅仅只是这么发挥一下,还算是相当温柔的了。可是在质疑了安青的计划生育工作没有落实到位之后,章就向着更深处写去了。
记者到安青采访了好几个乡镇的农村,以及安青市城里的群众,有赞成生一个孩子的——因为只能要一个孩子,所以家庭负担还不算太重,孩子感冒发烧住一次医院,只要一个普通家庭两口子半年的收入就行了,如果有几个孩子,那真不知道怎么生活了;有说只生一个孩子不好的——孩子长大了没有了兄弟姐妹,孩子的孩子出生后,不仅仅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伯伯叔叔姑姑舅舅姨妈等等亲戚。
看到这里,张定忍不住就摔了杯子。
张定不仅摔了杯子,而且还拍了桌子。如果这时候记者在他面前,他可能都会忍不住打人了。
妈的,做人怎么可以这么阴呢?这些记者,甚至比他们这些混官场的还要阴!
这篇报道后面的采访片段,猛一看,仿佛是站在间立场,可仔细一思索,里面的味道就相当不对劲了。
赞成生一个孩子的,其原因居然仅仅只是生存压力太大、生活成本太高,而并不是从根本上认识到优生优育的好处和人口剧增的坏处;而不赞成生一个孩子的,其理由居然扯到了人伦纲常上面去了!
靠,这是想干什么?
怒火过后,张定眉头就深锁了来,原本还以为对方只是要就安青的计划生育工作找出些问题来当作攻击的手段,却不料一下就引到计划生育这个政策上去了。
这个题目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张定一想就脑仁疼。
其实吧,这种大题目,近几年还是有不少专家学者在调研讨论,可那是一个纯粹的讨论,现在这个大题目是由安青县的一点点糊糊事儿给引导出来的,被领导们知道了,后果真的很严重啊。
妈的,老子只想踏踏实实地干点实事,对得这份工资,实现自我的人生价值,怎么就有那么多人要跟老子过不去呢?
好吧,一脚踏入官场,就已经做好了随时斗争的准备。可是他这个小小的副处级,怎么也不愿意被牵到这种大题目的讨论去的。
一不小心,就会被碾得渣都不剩啊!
纵然是他和武玲结婚之后武家对他大力支持,他也不会蠢到去惹这种事情。可是,很多事情,并不是你不愿就可以不惹的,你不惹,事情也可以找上你。
树欲静风不止,无奈莫过于此。
那章,对于张定的采访,还真没占多少篇幅,跟当初记者所说的做一个年轻干部的系列访谈的话实在是对不上号。不过,章里倒还没有对张定个人有什么不好的评价,也不知道是不是郑举使的手段了作用。
这时候,张定才有点后悔当时接受那两个记者的采访了。防火防盗防记者,这话果然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自己托大了啊!
……
网上对于陈家坝村水渠事件的议论本来已经开始冷淡,但随着《最新报》的报道一出来,有不少的媒体参与了进来,很快又在网上形成了一个新闻热点,甚至比水渠事件受关注的程度可大了好多倍——毕竟水渠事件是别人的事件,而生孩子这种事情,可是跟许多人都息息相关的。
这一讨论,就不仅限于安青这个小地方了,但作为话题的源头,安青自然被媒体相当关注了。在这份关注之下,陈家坝村的事情自然又被拿出来说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