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还好,说了孟新辞更生气,吼声更大,眼角都带着泪花:“谁要你买啊,这里有吗?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
凉的锅盔孟新辞吃过,带回家上锅蒸得软趴趴的他也吃过。
他最开始其实没有那么生气的,只是想让万均修觉得他麻烦,到后来他自己也觉得委屈。
脏衣服在商场已经扔掉了,这会锅盔又被万均修弄得不像样,好像自己从老家带来的东西一样不剩了。
他被带到一个他不熟悉的地方,身上空无一物。
心里的恐慌,害怕有谁问过他?有谁问过他要不要被领养,有谁顾及过他的心情?
他觉得他现在就像商场里扔掉的那些脏衣服,就像现在这个不像样子的锅盔,就是没人要,没人在乎的,可以随手扔掉的破东西。
孟新辞由起初的暴怒已经变成了委屈,嘴巴里呜咽着,任万均修怎么劝都不管用。
万均修想要把孟新辞搂进怀里帮他擦擦眼泪,奈何小孩根本不让他靠近,他坐在轮椅上行动本就不方便,尝试了几次只能作罢。
他知道小孩为什么发难,他不想孟新辞那么难过,也不想违背与昔日好友的约定。
万均修犯了难,只能坐在一旁等孟新辞哭声小一点再同他讲道理。
“叔叔给你讲个故事吧,等说完了,你要是想清楚了那咱们和好行吗?”万均修好言好语。
孟新辞用手揉着眼睛,不服气地看着万均修。
万均修看孟新辞不说话,只当他同意了,便自己开口接着讲话:“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不知道去哪里了,一直跟着我爸生活,可惜我爸运气不好,我刚上高中他早上去上班的时候就掉河里淹死了。从那会开始我就一个人生活了,就是你们口中的孤儿。吃过百家饭,穿过别人给的衣服,还领过一段时间的低保。”说着万均修还笑起来,“不瞒你说,其实我一直到高中毕业,成绩都挺好的,但是上大学太费钱了,才选择去当兵。本来是想着在部队里进修,等退伍了回来还能转业能有个班上。没想到我运气也不好,现在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受伤了,只能坐轮椅上做点小生意。”
万均修说得坦荡,孟新辞却听得心头一紧,这会反倒愿意直视万均修肯听他好好说话了。
“可能你还不太明白如果你一个人生活要面临什么,说实话真的挺辛苦的,还很受欺负。我没有别的意图,只是想先把你带回来,替你爸爸先照顾你。等你……等你长大了,你就可以去你自己想去的地方了。跟着我,别的不说,至少能有个住处,有学上,有饭吃。对么?”
孟新辞看着万均修,满脸思索。说实话他还真的没想过以后一个人要怎么办,当时只觉得要是和孟祥一起去孤儿院了,能相互有个照应。现在万均修这么一说,孟新辞心里还真有点犹豫。他定定地看着万均修,态度已经软了很多。
“那咱们先吃饭吧,叔叔一天没吃东西了,你就当陪叔叔吃顿饭好么?”万均修趁机凑近孟新辞,伸出蜷缩的手摸了摸孟新辞的脸。
这回,孟新辞没躲开。
孟新辞捧着碗吃得很香,米饭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他几乎不夹菜,只是光吃米饭,偶尔会夹一点小碗里的咸菜。那盘青椒炒腊肠一筷子都没动,眼睛倒是没少往腊肠上瞄。他脸很小,抬起碗来的时候,几乎能把整张脸遮起来。
万均修也不吃菜,他在艰难地和碗里的米饭做斗争。他手上戴着一副黑色的手套,那只原本是蜷缩着的右手现在被强制撑开了一些,塞进去了一把粗柄勺子。
万均修的勺子很大,如果是健全的人每次舀起来的米饭应该能把嘴巴都塞得鼓鼓的。可是万均修不能,万均修每次只能舀起来一点,起初还能慢悠悠全部送进嘴里,后面每次抬起手来的时候都会发抖,勺子里的米饭都会抖掉很多,真的进嘴的没多少。
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万均修停下手抬起头讪笑着对孟新辞说:“很难看吧,我手不好吃饭难看。没事你吃你自己的,不用管我。”他忙着自己碗里,没顾得上孟新辞,这会一看才发现那盘腊肠还原封不动,都快凉了。
万均修以为自己做的饭孟新辞不喜欢,心里有点着急。“你不喜欢吃香肠吗?这是川味的,很好吃的。”
先前孟新辞去洗澡的时候万均修准备做菜,打开冰箱才发现,里头除了残联这个月发的鸡蛋就只剩点去孟家村前吃剩的青菜了,根本没办法给孩子做点什么好吃的。
翻遍橱柜才找出来两根腊肠,记不得什么时候灌的了。万均修如获至宝一样捧着这两条腊肠仔细闻了又闻,确定没有油馊味,当即决定做青椒炒腊肠。
新辞在家的第一顿饭,怎么都要有点油荤的。
他残疾严重,瘫痪位置太高影响到双手的功能,两只手还不如人家一只手做得好。腊肠和青椒被他切得很难看,整盘菜的卖相实在不好看。
万均修的眼神太过卑微,也太过期盼。反而弄得孟新辞不好意思,他摇摇头,象征性地伸筷子夹了一块腊肠和几块青椒在碗里,接着扒拉白米饭。
腊肠的香油浸入米饭里,有了香香辣辣的味道,比刚刚的白米饭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孟新辞反而没有大口往嘴里塞了,而是改成小口小口地、慢慢地吃,像是在品尝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珍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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