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给他们多余的思考时间,云疏影直接从楼梯上楼。
确实,趋利避害是本能,所以人们都会选择从最大的安全口逃脱,可他们都不是专业人士,在那样的爆炸里,很难察觉爆炸点在哪里。
更不会知道整个爆炸就是从地下车库开始。
只有一个人例外。
沐千樱。
就算别人不知道,沐千樱也一定知道,爆炸点在哪。
车库是爆炸点,那么最安全的就是顶楼。
现在沐千樱一定在顶楼!
从这里上顶楼的路并不容易,楼梯变型,楼板塌陷,云疏影搬开了好几块石头才勉强上了几节台阶。
四层楼的高度,在平时也不过是转瞬之间,现在却无比艰难。
云疏影从来都不是靠体力存活的人,可现在,他只能靠体力,一点点搬开石块,往上一点,再往上一点。
不知道走了多久,修长的五指都血肉模糊,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有力气还是没有力气,本能地搬动石块,本能地往楼上走。
云疏影呼吸沉重,吸进去的除了灰尘外全是硝烟。
咳了咳,他手指蜷曲抵在鼻尖,往楼上看。
漆黑一片,但明显的,楼上的情况比下面好很多。
“咳……”云疏影吸进了太多硝烟灰尘,一边咳着,一边往里面走。
手里的电筒能辐射区域有限,云疏影沿着墙边往里面走。
才走了两步,忽然“噗”的一声轻响,后肩膀一热,紧接着才是剧痛。
云疏影整个人被这股力量甩在墙上。
单手捂着肩膀,一股血的浓稠,电筒也掉在地上。
消音枪。
体力原本就透支,肩膀又中了一枪,云疏影索性摘掉眼镜,一痕狭长的凤眸看向黑暗中的某个点,声音微弱道:“下次,瞄准点再动手,别……看错了。”
回应云疏影的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竟然,还是狙击枪。
云疏影淡笑了一声,闭上眼。
砰——
这回不再消音枪的细微声音,而是非常响的枪声。
枪声过后,身体倒在地上的沉重声音传来,紧接着便是花羽茜走到云疏影身边,单手握枪,一双冰眸看向了黑暗中。
“你来的够及时,虽然不是为了救我,谢了。”云疏影声音虚弱。
花羽茜低头看了一眼云疏影身上这件外套,什么也没说,从挂在腰侧的随身包了拿出一个瓶子丢给他。
云疏影打开瓶子,手指探进去。
是药粉。
云疏影咬着牙,把沾血的外套脱下来,将瓶子里的药粉涂在肩膀前后。
沈闲为人刻薄,东西倒是不会错。
药粉才触及伤口,血立刻就凝固了。
止血的好东西。
云疏影拿着外套随便擦了擦身体周围的血,对花羽茜道:“这里你解决,我去找沐沐。”
“嗯。”花羽茜冷冷回复,手中的枪始终没放下。
云疏影往前走了一会儿,忽悠停住脚步,侧头看向转角。
电筒的光照过去,那里原本应该是一个小型仓库,因为爆炸,楼板断开,在与墙壁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三角空间。
云疏影走过去,轻声问,“沐沐?”
楼板后,似乎传来了衣料磨蹭的声音。
云疏影立刻走过去,不顾肩膀的枪伤,用力推开了楼板,露出缝隙。
缝隙中,一双明若朝露的眼眸露出来,怯生生的,带着惊慌和错愕,就这么看过来。
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瞬间抬起,又很轻很轻的落下。
云疏影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没有了往日的风采,但他忽然笑了,笑容一如最初,温暖人心。
“找到你了。”
“……”
沐千樱也不知道怎么了,动也不动,就这么看着云疏影,一句话也不说。
她不说话,云疏影也不勉强,用尽力气,将楼板挪开了几分,朝沐千樱伸出手,“跟我走。”
沐千樱看着他伸出来的手。
云疏影手指上都是血和砂砾,五根手指,没有一根是完好的。
刺鼻的血腥味像一个梦魇,牢牢束缚沐千樱。
脑海中的某个东西,要撕裂,要挣脱,要露出原本的样子。
可是,沐千樱什么也做不了,眼睛里空洞无神,动也不动。
云疏影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苦笑了一下,“吓到你了?抱歉,我来的路上不顺利,所以……”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电筒闪了一下,没有了光亮。
云疏影干脆笑出来,丢了电筒,靠在沐千樱身前的楼板坐,“我已经没有力气再拉你出来……咳……你不愿意跟我走,那我陪你等吧,花羽茜应该很快会来。”
“我……”沐千樱声音干哑,“我怕……看见你。”
云疏影后脑抵在楼板上,抬头看看漆黑的空间,声音幽远,“我让你害怕,是因为你怕我,还是因为你怕我爱你?”
“你——”沐千樱一顿。
“如果我爱你。”云疏影无力的笑出了声,“你呢,长大后的你,有没有那么一瞬间,哪怕一瞬间爱过我?”
沐千樱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回答云疏影的问题。
她明明才和他见了不久,他却……可能爱她。
“我爱你,你却不爱我,但你保留了当初的记忆,所以你怕我,你怕看见我,更怕我会你好,这对不爱我的你来说,是一种负担。”
云疏影淡淡的几句话,却把沐千樱想到的一切都说清楚了。
从沐千樱的位置,只能看见云疏影的耳侧和发丝,低下头,她轻声道,“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云疏影轻笑,“你只是不爱我,只是长大后的你,不爱我,有什么对不起的。”
更何况,要你道歉,我怎么忍心。
“沐沐,”云疏影轻声说,“如果你一开始就忘记我了,对你来说,陌生的一个人,想和你在一起,你会给我一个机会吗?”
沐千樱垂下眼睫,“我不知道。”
“还好,”云疏影咳了咳,“只是不知道,没有拒绝,是不是说,我还有机会呢?”
沐千樱侧颅隐隐作痛,从她看见云疏影的第一眼开始,就在痛了。
有一颗种子,在疯狂的想顶破土地,想露出原本的样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