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颜靠在床头张嘴吃下卿纯喂过来的清粥，他的身体因为高烧还是烫得厉害，但看向卿纯的眼神里却满是柔情蜜意。
    卿纯拿着小勺一边喂一边吹，温柔得让商颜都不适应。
    “干嘛笑得这么开心？高烧不难受了？”
    卿纯盯着商颜发红的眼睛嘴上可没那么温柔，商颜抿了抿薄唇，唇齿间的米香让他格外喜欢。
    “是你亲手煮的吗？很好吃。”
    卿纯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得戳穿此刻的温情，“我才不会煮这种东西，是楼下姐姐做的，她听说你发烧还想亲自上来照顾你呢，被我婉拒了。”
    “哦，这样。”
    卿纯这般回应让商颜多了几分失望，但她真的在喂他吃粥唉，而且还贴心得给他准备了退烧药。
    “感冒药饭后吃两片，退烧药吃一片，嗯………还有这个咽炎的，诺，全吃了吧！”
    商颜乖乖吃掉了卿纯手掌上的全部药片，苦涩的口服液喝得舌头都麻了，原本不苟言笑的冷峻男人此刻竟然像个幼稚的小男孩儿一样撇嘴撒娇。
    “好苦，不要喝了。”
    生了病的商颜没了往日的冷酷严肃，长时间没打理的头发也渐渐长了，以前出去上班他还会注意自己的形象举止，现在不抹发蜡凌乱得倒让他更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奶狗，显得特别乖巧。
    “那你等一下。”
    卿纯起身离开，没过两分钟拿着一盒梅子坐到了床边。这盒乌梅还是陈驰给她的，卿纯拆开盒子两根手指夹起一颗梅子塞进了商颜的嘴巴。
    “这样就不苦了。”
    商颜不喜欢吃甜食，但现在嘴里的这颗却成了他的最爱。这种感觉如梦似幻，他甚至都觉得自己烧糊涂了，眼前的全是幻觉，卿纯怎么会对他这么好？
    “我以为你跑了。”
    “我要是想跑，根本不用不着等到现在。”
    “所以你是真的接受我了吗？”
    卿纯拿起梅子往自己嘴里塞，顿了顿才开口：“还能怎么办呢？你都是我的丈夫了，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人。”
    她真的认命了，商颜大喜过望，就在他发现卿纯没有逃跑而是为了他去求别人帮忙时，商颜就觉得自己赢了。
    “纯儿………”
    男人的手臂揽过少女的腰，肌肤相亲的触感炙热滚烫。商颜心满意足得拥着她，感叹自己坚持到现在的艰辛。
    “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我真的为你改变了，纯儿，你要相信我！”
    吃了药，卿纯哄了商颜睡觉独自去收拾外面的狼藉。刚刚商颜找她，把不大的出租屋翻了个底朝天，卿纯再懒也得把这些收拾了。
    花房里也一塌糊涂，卿纯偷藏的零食也被翻出来了，她只能蹲下来慢慢收。
    杂乱的老旧花盆一碰全是灰，因为年代久远，很多瓦片花盆都已经被阳光晒裂，刚端起来就碎了边角，里面的土散了一地。
    卿纯无奈只能拿扫把继续打扫，突然她看到了泥土被翻新过的花盆，而且好像刚刚被移动过。
    心细的她走过去将异样的花盆端了出来，才用手扒拉两下就摸到了塑料袋的感觉，卿纯心里一惊直接将花盆反扣，从里面倒出了厚厚的塑封袋。
    五万现金，红艳艳的钞票，原来都被商颜藏在这里！
    卿纯愣怔得看着那些钞票陷入沉思，这些钱几乎是商颜全部的身家，如果这些钱没了，他又会落魄到什么地步呢？
    卿纯真的是心疼商颜才如此贴心得照顾他吗？
    什么丈夫，什么这辈子都是他的人，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卿纯自己都想笑，但烧糊涂的商颜信了。
    此时此刻，看到钱的卿纯只有一个念头，拿钱，跑路。
    但这是最优解吗？
    如果真那么容易，她也不会被商颜一而再再而三得抓回去。
    那些钱似乎只能重新埋回去，她的计划还不能打破，商家的人还要过来，容温的仇她还要报…………
    思绪在卿纯触碰到另一个冰冷铁器时戛然而止，那是藏在土里的另一个塑封袋。
    袋子不薄，但那种冰冷生硬的肃杀之气却源源不断得从那里面涌出，卿纯小心翼翼得扫掉袋子上的土，瞳孔在接触到那东西的全貌后瞬间放大。
    今日是满月，银白色的月光透过花房的玻璃照射在少女的侧脸上，还有她左手掌心里托着的铜黄色子弹，光面的金属折射出的光更亮更尖锐。
    相比之下，卿纯右手拿着的手枪则通体漆黑暗哑冰冷。
    商颜竟然带了一把枪过来！
    一瞬间卿纯竟然大脑宕机不知所措起来，等回过神之后，她已经站在商颜的床前，手里的枪对准了他的脑袋。
    只要一枪，卿纯就彻底脱离苦海！
    只要他死了，卿纯就能得到永远的自由！
    那么重的手枪，卿纯紧紧握着止不住发抖。状况急转直下，所有的计划都在这把枪面前被打乱。
    她没杀过人，此时此刻血气上涌，她竟然想杀了商颜。
    斗来斗去有什么意思？她都输了这么多次，被惩罚被折磨得来回崩溃，看不到一点希望的日子，每一次摸到一点点的曙光就被商颜生生掐灭。
    卿纯的人生，从和商颜交织的那一刻起就彻底腐烂了。
    她早就不想活了，现在更想拉着商颜一同下地狱！
    “只要你去死………只要你死了就能结束，只要你死…………”
    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紧张到无法动弹，她对商颜的恨一点都没有减少过，纵使爱过他，也无法消减那些残忍过后的强烈恨意。
    杀了他！
    杀了他就能结束一切！
    杀了他人生的悲剧就此打住！
    杀了他！
    “纯儿…………”
    睡梦中的男人呢喃着卿纯的名字，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卿纯浑身一抖，差一点就开了枪。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就算商颜在梦里有多爱她，都改变不了卿纯想杀死商颜的决心，那她迟迟不肯开抢的理由是什么呢？
    是因为对杀人的恐惧吗？还是因为她口中那些虚无缥缈的爱。
    杀了他！
    心底的疯狂在怒吼，催促着卿纯开枪射杀一切悲剧的源头。
    卿纯快被蛊惑了，僵硬的手指紧紧扣住扳机，就差一点，再多用一点点的力气。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啊！啊啊啊…………”
    剧烈的刺痛突然从小腹处传来，卿纯即将扣动的扳机松了下来，因为太疼卿纯无法抗拒得蹲了下来，她感觉到了下体一股暖流，鲜红的血液顺着大腿缓缓流了下来，卿纯感受到了第一次的胎动…………
    ——————
    商颜吃了药后稍微安稳得度过了又一个晚上，清晨的阳光洒在男人的脸上，他动了动纤长的睫毛，意识从昏睡中苏醒。
    额头上的退烧贴已经过了有效时间，还没等他动弹，只感觉到脑袋一凉，退烧贴被撕了下来，紧接着一条温热的毛巾轻轻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好舒服………
    有人在帮他擦汗，从额头到脸颊，从脖颈到锁骨，一遍一遍擦得格外细致温柔。
    新的退烧贴按到了商颜的额头上，柔软的小手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皮肤，原本滚烫的温度已经渐渐下来了。
    “醒了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商颜终于睁开双眼，看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女孩儿不出意外得趴在他的手边，一旁是给他擦汗的水盆毛巾，而卿纯一只手撑着头就这么安静得看他。
    “嗯，早上好。”
    “早上好。”
    她第一次如此微笑着和他道早安，商颜突然在想如果这只是梦那就别让他那么早醒来吧。
    “饿吗？我拜托楼下的姐姐又煮了一点粥，等会儿就送上来。”
    “好啊，不过我现在想喝点水，嗓子好干。”
    声音虽然还是哑的，但语气听来似乎是恢复了不少精力。
    “我去帮你倒。”
    “不用，我想起来走走，自己来。”
    商颜的身体素质从小就被好好养着，就算生病也很容易好，别人高烧至少四五天症状严重无精打采，他却只用了两天就恢复了六成。
    卿纯目送商颜去厨房烧水，没人知道她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昨晚她没开枪，也放弃了杀死商颜最好的机会，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出租房已经被收拾了一遍，虽然不及自己收得整齐，但实在让商颜对卿纯更添好感。
    刚烧好的热水烫得无法入口，商颜就先去了卫生间洗漱。刷牙低头的片刻，他瞄到了垃圾桶里带着血渍的粉色内裤。
    卿纯这个月的经期已经到了吗？
    可是他记得不该是月中的呀，之前一直是月末才来，当初为了让卿纯备孕，他会把这些日子记得非常清楚。
    只是现在他太忙太乱，早就忘记了卿纯的生理期，也不再关注。
    大门被敲响，卿纯跑出去开门，原来是梁秋实端着一锅粥过来了。
    “我都煮好了，快帮我端一下，光吃粥不行，我还给你们带了点小菜，还有肉包呢！”
    这女人的热情超乎想象，卿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她全部的好意，道了一声谢谢就关上了门，连商颜的面都没让她见到。
    “纯儿，你生理期到了吗？”
    卿纯刚拿出瓷碗就被商颜的问题惊得差点摔掉，她的大脑迅速反应，在商颜起疑之前立刻找到了完整的托词。
    “到了啊，这个月刚来。”
    “可我怎么记得你都是月末来的，这个月这么早吗？”
    “生理期不是按月，一个周期28天，会有延迟和提前很正常。你一个男人怎么会懂这些？”
    商颜半信半疑，他还在想着让卿纯怀孕，之前身心俱疲顾及不上，现在闲下来便又起了心思。
    “那我帮你记一下。”
    “啊？你记这个做什么！”
    “关乎到你的身体健康，所以我必须要记。”
    商颜义正严辞，拿出手机就开始写备忘录，“你上个月几号来的？还有上上个月，都告诉我。”
    卿纯心里慌，但万万不能表现出来，今天的商颜恢复了不少精力，很容易分辨她的谎言。
    “上个月没来，上上个月忘了，上上上个月也就是去年12月的时候，我一个月来了两次生理期，你记录了也没用。我之前就很不稳定，你不是找医生查过我的身体吗？”
    商颜回忆了一下，卿纯说得没错，可那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他只记得那个医生说卿纯的妇科病很严重，激素分泌也紊乱，很难怀孕…………
    原本打算记录的手放了下来，商颜第一次露出了后悔的眼神，他犹豫了很久才憋出一句话。
    “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你的身体很重要。”
    卿纯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蒙混了过去，“我这个月都正常来了，去了医生也没办法检查，不去。”
    “那等你生理期结束我们再去医院查一下。”
    “不要，你老是在床上欺负我，再好的妇科医生都治不了，只会每次让我节制自己，丢死人了！”
    这话说得商颜都脸红，怕惹了卿纯生气只能作罢。
    昨晚卿纯见红，她以为自己要流产了，但等了一晚上只是流了一点血而已，腹中的胎儿安然无恙，甚至还产生了胎动。
    而且现在都能感觉到，像小鱼吐泡泡，在她的小腹里感觉异常明显。
    当初只是看到鼓起的肚皮，卿纯几乎毫无感觉，但现在能感受到胎动，卿纯的心情就复杂太多了。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肚子里。
    昨晚是他阻拦了自己报仇，救了他的父亲是吗？
    一想到这里，卿纯对腹中的胎儿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还没出生就偏袒自己的父亲。
    “商颜，如果你有了儿子会给他取什么名字？”
    商颜正耐心得喝粥，卿纯突然的话题让他双眼骤亮，“你有了？”
    卿纯翻了个白眼，“生理期刚来，怎么可能！我只是随便问问。”
    商颜尴尬得垂眸，突然感觉高烧都让他大脑停止运转了，怎么会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我………没想过。”
    “那你还天天喊着要儿子，名字都没提前想吗？”
    “商家的孩子取名都必须找高人算过才能定，而且还要上族谱，也必须要家族成员一致同意才行。”
    “…………有病！”
    卿纯的白眼翻得更厉害了，商颜自己也不认同这种封建制度，但商家是京城最大最悠久的家族，这些大家族就看重这种东西。
    “那要是自己取名字还不能算商家的咯？”
    “嗯，会被当作私生子，没有继承权。”
    “…………”
    卿纯动也不动，眯着眼睛紧紧盯着商颜鄙夷中带着些无语。
    商颜见她不高兴连忙解释，“我带你私奔其实就是为了我们以后的孩子着想，我不会让你没有名分得跟着我，也不会让我们的儿子变成私生子没有家族继承权。纯儿，我一直在为你考虑，这是真的。”
    卿纯冷笑，盯着商颜的眼神更加鄙夷，“那我还真是谢谢你哦，让我嫁进了一个腐朽老旧的封建大家族，变成一个连自己孩子的名字都无法决定的豪门少奶奶！以后我呢，尽量做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顺便再裹个小脚的商太太好不好？”
    卿纯阴阳怪气的怒火着实逗笑了商颜，“不会的，那些只是老一辈人比较重视，我不在乎那些，也不需要你当那种言听计从的阔太太。我反而希望你可以有自己的成就和事业，毕竟我的纯儿这么聪明，我怎么舍得让你一辈子默默无闻？”
    强者最喜欢的往往还是能和自己站在一个平台上的强者，如果是一个花瓶，那摆在哪里也只能是一个花瓶。
    卿纯对商颜这样的态度颇为惊讶，甚至都不相信他会如此宽容，但仔细想想，商颜好像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支持她读书留学，他想要的卿纯并不单单是一只小宠物。
    “你只是这样说而已，谁知道未来你会不会和那些老头子一样，我才不信你！”
    卿纯生气皱眉的小模样又凶又萌，商颜到现在才终于发现自己就是着迷于卿纯这种难以驯服的孤傲，成了难以戒掉的毒瘾。
    “其实我的名字是我母亲取的，没有让人算过，也没听从家族长辈的意见。”
    “为什么？你不是说要入族谱的话就必须让他们取吗？不然只能算私生子。”
    “原本是这样，但我的母亲坚持要自己取，祖父最终答应了。”
    “你爷爷？就那个死倔的老头子？”
    “纯儿。”
    说到商颜的祖父，他神情严肃异常认真，似乎并不想听到卿纯冒犯商决。
    卿纯不懂，明明他自己也厌恶被商决控制，为什么还要维护他。
    “当初家族长辈都不愿意接受我母亲单独给我取名，只有祖父力排众议允诺了她。我母亲的家族和商家并不算门当户对，再加上我父亲不喜欢她，在那么大一个家族里生存很孤独很艰难，只有祖父对她好一点，一直照顾她保护她到去世，所以我不能恨他。”
    商颜第一次敞开心扉得聊起自己的母亲，那些尘封在记忆里的原生家庭的痛苦，一点一点泛上了心头。
    “哦………我不知道这些。”
    气氛渐渐冷淡了下来，这两个人的父母都有各自的悲剧，旧事重提倒有些同病相怜起来。
    “卿纯，你想听她的故事吗？”
    “谁？”
    “我的母亲，洛司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