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不为云薛解穴自然是太了解云晓的心思,不能让他接触天花病。
可他自己是一定要见到云晓的。
因此九思挡住他的时候他面上虽然看不出来什么,可心里已经起了杀心:“让开!”
九思摇头,闷声:“你打不过我!”
陆九:……
陆九确实打不过九思,这真是一个令人开心不起来的事实。
总而言之傅容珏让九思当在这里是一个非常准确的决定,任谁也进不去,就是云薛和陆九合起伙来也未必是九思的对手。
“我家公子对四小姐的心思到如今这个地步向来诸位也能看出来了,我家公子总归是不会对四小姐不利的。”
九思的话给了陆九稳定心绪的口子。
云薛见陆九不再开口而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外面等,整个人都要气炸了:“陆九,我命令你给我解开穴道。”
陆九却低着头:“对不起少爷,属下不能从命。”
云薛更气,扯着嗓子:“陆五,陆十,给爷滚出来!”
常年隐匿在暗处保护云薛的陆五陆十立刻出现在众人面前,只是他们却没有给云薛解穴。
陆五抿了抿唇:“少爷,怒属下不能从命!”
一个两个的都不听他的,云薛胸腔中好似炸开了一样,可怒极之后却又浑身如调入冰窖之中,冷的连骨头都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最后少年只红着眼睛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咽呜,滚烫的液体夺眶而出,烫的他脑子一片空白,只竭尽全力的喊着:“阿姐!”
“阿姐!”
“阿姐!”
一声高过一声,绝望的,恐惧的。
傅容珏进入院子里后循着芽儿的哭声直奔云晓的厢房,房间里没有屏风,芽儿和床上的云晓立刻映入他眼底。
他脚步却忽然顿住,这一方之地好似没了空气一样,他就跟脱离了水源的鱼一样,呼吸厚重起来,挪不开一步,他的角度看不到云晓的面容,只看到微微拱起来的被子,小小的一团。
在芽儿的哭声中他好像陷入了一种无从脱离的境界,脑海中无端就浮现出金都郊外的狩猎场,长河边端坐在轮椅上的豆蔻少女伸手与幼鹿互动,蓦然,她回过头:“傅世子!”
“阿姐!”
他被云薛近乎疯狂的声音惊醒,刚回神就见原本无论芽儿怎么哭喊都没动静的云晓忽然坐了起来:“阿薛~”
她嗓子是哑了的,可声音却很大,就好像有人从她心口上挖走了一块一样,剧痛之下凄厉的发声。
芽儿被惊到,随即喜上眉梢:“小姐!”
云晓却猛地抓住她的手臂,呲目:“去救阿薛,求你了,去救阿薛。”
说罢整个人无力的扑入芽儿怀里,没了声音。
芽儿不明所以,环住她:“小姐你在说什么啊,少爷没有危险,少爷很安全。”
傅容珏已经快步到了床边,将云晓的面容收入眼底,心中竟然悲痛欲绝,恨不得代她受过。
芽儿见他时愣了一下,然后便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世子爷,请世子爷你救救我家小姐吧,世子爷。”
芽儿到底只是个未及十四岁的丫头,云晓出了事她就全然无措起来。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平禹舒家这会子能让她生出信赖的人,到头来竟然只有一个傅容珏。
傅容珏代替了芽儿的位置,不顾云晓的病况将人捞到自己怀里,用大氅裹着她,生怕她受了凉。
他穿的不少,可云晓靠到他胸口的时候,他仍感受到了她身上的热度。
不知是不是因为傅容珏身上的凉气重,只觉纵身火炉一般的云晓一点也不抗拒,乖乖的依靠着他。
傅容珏这才看向芽儿,冷声呵斥:“闭嘴!”
芽儿被他呵斥的闭了嘴,可还是发出了细细的哽咽声。
傅容珏沉一口气:“以你的医术,你家小姐如今的情况是否能缓上一些时日?”
芽儿点点头又摇摇头,眼泪更多:“来不及了,我至多拖住两日,可师父和柳大夫还在半路上呢。”
傅容珏抿唇,费尽力气压制住自己心底的慌乱,沉声吩咐:“尽你所能,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我让九思和陆九合分往一边以快的速度把两位大夫带来。”
芽儿收了眼泪抽抽着:“世子爷,能行吗?”
傅容珏低了低头,下巴抵在云晓头上,目光幽幽:“我不会让你家小姐出事的,你出去把九思和陆九叫进来,然后帮你家小姐压制病情。”
也许是傅容珏此时太过冷静,芽儿的情绪竟然真的收回来了。
只见她连忙起身:“芽儿知道了,芽儿相信世子爷。”
傅容珏见她快步出去,喉咙微梗,竟带着无穷无尽的缠绵蹭了蹭云晓的头发,他说:“云晓,我后悔了。”
他自言自语的说着,怀里的人没有一点动静。
可若是芽儿还在就能看到她家小姐虽无动静却双目清明。
云晓长睫微动,她其实早就清醒了,在听到云薛的声音后从浑浑噩噩的梦境里惊醒的。
只是她浑身无力,连睁眼张嘴的力气也没有,直到刚才芽儿离去才恢复一星半点。
傅容珏大约是刚从外头的缘故,身上带着冷气,她被揽到他怀里到现在已经有一小会了才感觉到温度。
云晓的耳边是云薛穿透院墙飘来的喊声,鼻间是傅容珏身上的龙涎香。
她忽然眼眶发热,鼻子酸楚,眼泪无声的,拼了命的往下掉。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就伸手扒住了傅容珏环住她的手臂。
“傅容珏!”
傅容珏惊喜不已:“云晓,你醒了!”
云晓大口大口的呼吸:“傅容珏,请你一定,一定别让我,就这么,这么死掉了。”
她的指甲狠狠的抠着傅容珏的手臂,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发出嘲讽的轻笑声,眼里既有不甘也有懊恼,更多的是浓浓不舍:“可,可倘若我真的就这么走了,请你……” 她话没说完就被傅容珏厉声打断:“你在胡说些什么,不过是个天花病罢了,本世子中了金丝蛊尚且偷生,你怕什么,有我在,你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