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大雨倾盆。
    薛念吃早餐的时候，外面还是一副晴朗好天气，还没喝完一小碗瑶柱瘦肉粥，轰隆隆的雷声就伴随着满天闪电而来。
    “哥，早啊！”薛念走出餐厅，看到薛愈神情疲倦，关心问道，“昨天骑马累到了吗？”
    昨天全家一起去薛家老宅看望老爷子，薛震霆和秦云素打算留在那边小住，兄妹俩各有事情要忙，昨晚连夜赶了回来。
    薛家老宅附近设有马场，豢养着来自全球各地的精良马匹，兄妹俩一玩就收不住，接连骑了一整下午，回家后差点没能爬上二楼。
    薛念的恢复力一向很强，今早起来只觉得大腿根有点隐痛，一点都没疲倦感。
    感知到哥哥的尴尬，薛念上前似无意般扶住他，省得他迈不开腿去餐厅。
    “不该吵着让你表演马术，这么久没练，一定很累吧？”
    “还好。”薛愈不想说他全身痛得要死这种丢人的话，面无表情地岔开了话题。“尤明亮找到了。”
    “当年那个侦探？在哪儿找到的，他现在在哪里？”薛念双眼一亮，把他安顿在餐桌旁边，主动把早餐端了过来。
    “在一家环境很差的养老院，重度阿尔茨海默症，什么都说不清楚。”薛愈看到她惊讶的表情，为了不让她失落，接着加了一句，“我会安排专家会诊。”
    薛家认识的国际顶尖医学专家很多，虽说不可能根治这种衰老导致的病，但可以帮忙减轻症状、恢复一点思维能力。
    “这是从养老院查到的信息。”薛愈把手机递给她，打开的屏幕里显示着手下今早发来的汇报总结。
    薛念看完叹了口气，她没有为尤明亮失去记忆感到失落，只觉得有些唏嘘。
    尤明亮在二十一年前收了马欣兰的钱调查苏利民，反过来又收苏利民的钱哄骗马欣兰，职业道德和人品一看就不敢恭维。
    据养老院的护工们说，他刚入院时症状还不严重，动不动就对女性护工动手动脚，一被抓包就装失忆，让人拿他没办法。
    他早年很爱吹牛，说他曾经是特别厉害的大侦探，掌握了很多秘密，找人要了很多钱，一辈子都过得风风光光。
    护工们看到他浑身破烂的样子，只觉得是胡说八道，不过薛愈的属下一一查证过去，发现他确实一边接受私人调查、一边在得到结果后敲诈勒索。
    “难怪能被苏利民收买。”薛念看到他晚景凄凉，只觉得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报告称他还有一个四十出头的女儿，尤丽珍，以前隔上一两年会来看望他一次，最近两年都没露面。
    “父女关系好像也挺冷淡。”薛念把手机还给哥哥，决定坐等专家出手，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薛愈没有接过手机，让她打开收藏文件看第一条。“侧写师的画像出来了。”
    为了让画像更接近真实，侧写师找了李蓝很多次，由于他双眼失明，无法亲眼认证画像，所以很难说到底跟肇事者本人有几分相似。
    “长得还挺人模人样。”薛念撇撇嘴，画中人看上去二十出头，眼神桀骜，眉目略有戾气。“我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薛念绞尽脑汁都想不起他到底像谁，一会儿感觉像剧里的某些角色，一会儿又觉得很像认识的好几个人。
    “能凭这份画像去找警察比对吗？”
    “正在办，需要时间。”
    薛念点点头，一张不确定相似度的画像，确实很难和海量信息匹配上，就算匹配出嫌疑人，也得一一去验查才能获得结果。
    兄妹俩丢开调查的事，聊了一会儿家常，薛念手机在桌上震动了几下，打开一看是程姗的信息。
    “静静的长河那边让我去片场，趁今天暴雨拍倒数第二场，我去工作啦，哥哥慢慢吃！”
    “注意安全，加油。”
    薛愈看着她匆匆上楼换衣服，叮嘱薛玖多备点雨具，又吩咐佣人煮一壶红枣姜茶灌进保温杯。
    等薛念穿着基础款t恤和牛仔裤下楼，出行物品和车子都准备就绪，她换好雨靴朝出来送她的哥哥挥了挥手，就着张婉撑起的雨伞跑上了车。
    今天拍摄的地点在郊外山上，路程很远，薛念听着淅沥沥的雨声睡了一觉，被一道惊雷吵醒时，车子已经驶入山腰。
    “大小姐，喝点热水暖一下。”
    张婉总觉得她娇弱软绵的身体里，有一股让人佩服的活力和拼劲，偏她越是这样努力，就越让人觉得心疼。
    “好好喝！”薛念秀气地抿了几小口，清甜温暖，夹杂着姜茶特有的微辣，咽下去身体就就暖了起来。
    下车后，风雨扑面而来，薛念走得无比艰难，好不容易才来到拍摄地点。
    “薛念！”邱志昌说话几乎要靠吼，为了不耽搁时间，他今天没有絮絮叨叨闲聊。“准备好，马上开拍——”
    “好——”薛念大声应了一句，走向一旁的房车做准备。
    再防水的妆都禁不住今天的风雨，薛念没打电话让安娜来跟组，省得多让一个人遭罪。
    她自行换上一件浅米色格子衬衣，黑色裤子和黑色布鞋，外面披麻挂孝，麻花辫上别着白花，走出房车时已是一副八十年代小女生模样。
    今天要拍她和村长、两名村民一起推遗体上山的场景，柳放老师身体禁不住风雨交加，放在推车上的“尸体”是一名工作人员。
    薛念走到推车前，头发衣服全都湿透，三名灰头土脸的同村也是浑身泥巴点，惨不忍睹。
    邱志昌一声令下，薛念双手撑着推车，艰难地往山上推行，这场戏一路无话，全靠凄惨哀凉的画面支撑，空镜头很多，但三人还是不能有一丝松懈。
    薛念刚刚暖起来的身体很快就变冷，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在这晚春时节凉得浸骨。
    她唇瓣微微颤抖着，脸上雨水不住往下淌，红彤彤的眼睛怔忪而迷茫，仿佛不知道失去了外公，将要怎么面对充满未知的未来。
    “cut——”
    邱志昌在小车推上山包时叫停，语气欢腾地比了ok，表示效果很好，一条通过。
    薛念扶着张婉的手，小心翼翼下山回到房车，刚缓了一口气，就收到一条令她想翻白眼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