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殷猜测着管理者的来意,而在她头顶上方,她看不到的地方,她不知道楚澜金子一样颜色的眼眸变暗,闪过一丝挣扎的痕迹,同时他抱着苏殷的胳膊无意识地收紧。
在苏殷疑惑的看向他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原样,唯有他唇边扬起一抹陌生的笑容。
“澜?”苏殷停顿了一下。
海天交界处电闪雷鸣,滔天的巨浪起起伏伏,触目所及,是大海的疯狂怒吼。
苏殷站立的地方,却没有受到波及。似乎一同被定格的,不止她脚下的海浪,还有精灵王子和女王的攻击。
他们悬停在空中,等待着下一个命令。
天空是灰暗的颜色,暗沉的,透不出一丝的日光。
海上的风很冷,像是洛斐尔王国的严冬,跨越过陆地,蔓延到了海上,苏殷感到遍体生寒。可分明苏殷又清楚的知道,她的寒冷不是来自于天气。
而是来自,这个握住她手的男人。
前一刻他还是楚澜,现在,他的身体里,已经换成了另一个灵魂。陌生的,又似乎曾经相识。
身体的弦一瞬间紧绷,几乎承载不住苏殷心里的恐慌。
苏殷没有特殊的识人技巧,她也没有火眼金睛可以透过皮肉表象一眼看出灵魂本质。
那是她的澜啊!
与她相伴相知,相爱过无数个世界的澜,他细微的动作,他的眼神,甚至他笑着时候唇边的弧度,一分一毫,都存在她的记忆中,印刻进了她的脑海里,千年万年都不可能磨灭掉……而她和澜在一起的时间又何止千万年……
若这人有心伪装,苏殷也许尚需要犹豫一下。
可眼前的人,他连模仿都不屑去做。
他就这样垂眸看着苏殷,神情桀骜,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你是谁?”苏殷冷静地问,她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又不敢确认。
“怎么?不认识了?”男人缓缓的倾身,一字一句的开口问道:“还是说——和那个卑劣的破坏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你也被他污染,连给你生命的人都认不出了?”
话音刚落,苏殷猛地推开他。
随后她念出一个名字:“……时。”
和名字牵连到一起的,是很久很久的记忆,久到不可能再向前追溯。在苏殷懵懂的,犹如一张白纸的时候,曾经有那么一个人。
苏殷记得,他与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真令人遗憾,又是一件不成功的作品。”
那一刻是苏殷记忆的起点。
彼时苏殷茫然的望着男人,她空白的记忆让她像婴儿一般,她不知道如何回应,她甚至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直到过了很久以后,苏殷才知道,她便是男人创造出来的。
创造,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没有什么骨中骨肉中肉的起源;也没有血缘关系和生养之恩的情义;最简单的,苏殷是他无数作品中,缺陷最小的一个。
也是,最像她的一个。
她,这个字,不止一次出现在男人口中,更能让他流露出夹杂着悔恨和缅怀,以及喜欢的表情。
即便苏殷是失败品,她也有着令男人思念至深的一张脸。是意外还是有心?男人没有说过。
苏殷不知道她像的人是谁,不过那人一定是死得干干净净了。
因为即使是执行者,他执掌着万千世界,拥有无尽的力量,可以穿越时间、空间,终究只能把苏殷当做一个睹人思人的替代。
也是可怜。
苏殷还曾经因这个事实懊恼过。
毕竟总被当成替身,看着她的脸喊别人名字诸如等等,这样的事情,挺让人尴尬的。
后来当某一天,苏殷偶然看到一批和她有着同样脸的“作品”,被时眨眼间销毁掉,苏殷又觉得……当替身挺好。
不过,苏殷担心长此以往下去,会出现一个比她更完美的替代品,最后她的地位不保,也落得被销毁的下场。
为此苏殷很是恐慌了一阵子。
她还特意去上了几节表演课,争取成为替身中的第一人,不被销毁的那种。
再后来,苏殷成了扮演者,最初学过的表演课给她打下了不错的基础……
……
在某一阶段,苏殷也将男人当做神一样崇拜过。
俗话说,谁还没有个天真无邪的年纪。况且男人能创造出生命,只是这样的力量,他在任何一个世界中,都可以称作神了。
如今想起,苏殷真想嗤笑自己的年少无知。若将所有的执行者都称为神,那神的格调未免太低了些。
他们又怎么配?
与其说执行者代表着永恒界的神性,倒不如说,那是一群自以为是神,然后披着神皮假装自己是神,差点连他们自己都信了,还坚持一定要让别人相信的……虚伪至极的人。
如果神需要持证上岗,他们大概连取得初级准考证的资格都没有。
特别是见过澜当神的样子后,苏殷更看不上这些执行者了。对,苏殷就是这样盲目,不接受反驳。
这一时刻,出现的执行者——时。
“不错,还记得,不算无可救药。”时挑剔的神情落在苏殷身上,犹如打量一个亟待修理的老旧物件般。又似乎在犹豫着,已经不听话的苏殷,还有没有修理的必要?
也许,让她直接消失更好。
即使她是损坏的物件,也是他的所有物,他可以不喜,可以丢弃,甚至放她在去世界中做一个扮演者。
但她终究属于永恒界,在他的控制之下,断然没有拱手送出去的可能。
然而想到苏殷和侵入永恒界的破坏者,非同一般的关系,时又觉得如鲠在喉,不如将苏殷送去销毁来得干净。
苏殷不知道,时在看着她的时候,她已经在销毁、销毁、销毁、销毁、和仅剩的一点不被销毁的理由之间,徘徊了很多圈。
在这么多不公平的选项中,生存的概率极其低了。
随后,苏殷的话,又为时添上了一条销毁她的理由。
“他呢?”苏殷问时,“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该死的,你对他做了什么?!”一连几个问题,不用细察就可以发现她压抑在表情下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