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月没有贸然开口，而是不善地看着陈玲。
    陈玲苦笑一声，她缓缓抬起身侧的手，摸上自己的小腹，江玉婉见状眼睛一闪。
    “我被卖到牙行不久，就因为晕倒被诊出有孕，所以主事才没办法把我出手，他虽然心是黑的，却绝不对怀有身孕的女子下手，但又怕我折在手里亏本……”
    所以牙行的打算是，等她生下孩子之后，将孩子养大卖给青楼或是缺孩子的人家，而她则会被卖给穷苦人家当媳妇和苦力。
    当初晕倒牙行诊治她，也不是好心，就是怕她有个什么病，会传染给人。
    陈玲说到自己的孩子，她泪流满面，手护在自己的小腹前，对着江玉婉磕头。
    “小姐您大恩大德陈玲永生难忘，只求您允我生下这个姗姗来迟的孩子，您放心，咱们老百姓怀孕生产都不费事的，不会耽搁为您赚钱。”
    她苦苦哀求着，“生下孩子也不用坐月子，我立刻就能下地，我娘当初就是的。”
    镜月不高兴，“说的咱们主子多么刻薄似的，你不能用孩子来绑架咱们主子，我们是正经钱货两清，买你是为赚钱，你这肚子里还送一个算什么事？”
    她固然同情陈玲，却不能因此而耽搁主子的事情。
    “五十两银子，这只是你的卖身钱，你生下孩子谁来养，谁来带？还不是得咱们主子养着，孩子更是不容有闪失，你再怎么说，也得精细的照顾着。”
    陈玲六神无主地跌坐在马车上，泪水缓缓地从她粗糙的皮肤上留下来，她抚摸着肚子里的小生命。
    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
    她的孩子，血浓于水的孩子……
    她闭了闭眼，“陈玲自知对不住主子……可、可……”舍弃孩子的话到了嘴边她怎么也说不出来。
    陈玲羞愧万分，她是宁愿舍弃自己的命也想自己的孩子好好的活下去啊。
    可小姐是花了五十两银子把她买回来的，小姐也是无辜的，她不能强人所难。
    豆大的泪珠从空中坠落，陈玲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她方才还有几分姿色的脸上被浓浓的雾霭阴霾给蒙住。
    她决绝的闭上眼睛，“这孩子……”打了吧！
    “留下吧。”
    江玉婉轻缓婉转的声音仿佛天边的仙乐一般在陈玲的耳畔响起，又如同惊雷般轰然炸开。
    她的瞳孔被泪水朦胧，看不清江玉婉的面容，看不清她的神色，如坠云端，如陷梦境。
    氤氲的水汽中，那双桃花眼剔透澄澈，又仿佛带着几分不染尘埃的怜悯，仿佛高高在上的九天玄女俯下身，对着她伸出手。
    第二次……
    她第二次抓住了神明悲悯的手。
    陈玲的心缓缓地落下，伴随着不知何处传来的清越钟声，庄严而沉重，落地有声，在心间荡起层层涟漪。
    她的眼神变了，浮沉尽数被拭去，露出灼灼的濡慕和痴迷，陈玲想，这就是上天派来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吧，来将她带离苦海的。
    “主子……”
    陈玲狼狈万分地跪在地上，傻傻地看着江玉婉。
    “孩子留下，你可以再找伙计帮你，但我要你瞒住我的身份，只说你是林家的亲戚，得宫中江妃的首肯，接管林家小女的陪嫁铺子。”
    当年皇上只灭林家的满门，并没有灭九族。因而就算陈玲冒充林家的亲戚，旁人也不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