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动的阴影在马达的轰鸣与履带碾动所特有的“吱吱”声中,一点一点的遮住视线,维克托感觉眼皮沉重,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冥冥中拖拽着他,让他放弃抵抗,闭上双眼,就像是只要把眼睛闭上,那正在朝他逼来的危险,便可以轻松化解了一般。
“吱吱”的声音似乎已经到了耳边,鼻腔里甚至已经嗅到了柴油的气味,就在这时,一个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醒醒,快醒醒......”
这声音犹如天籁,只在一瞬间便驱散了那令人心悸神摇的噪声,维克托陡然睁开眼,梦中的一切在他的识海中迅速消退,最终消失的没了半点影子,只有安丽娜那张俏脸呈现在他的眼前。
“是不是做噩梦了?”看到维克托睁开眼,安丽娜将一只手覆盖在他的额头上,替他擦掉额头渗出的汗水,柔声问道。
深吸一口气,又打了个哈欠,维克托原地翻了个身,将胳膊搭在安丽娜裸露的纤腰上,答非所问的说道:“该死的战争,不管我离开它已经有多久了,它都会时不时找上我,换着花样的来骚扰我。”
听他这么说,安丽娜抿唇笑了笑,随即伏下身子,把一只手伸到他脑后,将他搂进自己的怀里,说道:“你可能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去适应它罢了。”
嗅着安丽娜怀中淡淡的体香,维克托挪动着身子,试图爬到她的身上去,而原本搭在她腰间的那只手,也很自然的摸到了她的双腿间。
安丽娜没有阻止他,只是小声说了一句:“你听......”
“听什么?”维克托已经摸到了紧要的位置,感受着那里的温热和滑腻,他心不在焉的问道。
安丽娜没有说话,光线昏暗的卧室里在这一瞬间安静下来。
维克托的耳朵竖了起来,隐约中,他听到了长号吹奏的声音,听曲调,应该是向《向斯拉夫女人告别》。
“几点了?”停下手上的动作,维克托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边扭头朝床头柜的方向摸索,一边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今天是胜利日阅兵的日子,按照之前的通知,八点之前他就必须赶到克里姆林宫去,在这种重大的仪式上,他可是万万不能迟到的。
“已经六点钟了,”安丽娜说道,“半个小时前,外面的广播就响了。”
此时维克托也拿到了自己的手表,在确定了时间之后,他松了口气,随即,将手表往枕头旁边一丢,整个转过身,直接扑到了安丽娜的身上,嘴里则喘息着说道:“还有时间,我们还可以做点别的什么......”
临近七点十分的时候,穿着一身便装的维克托出现在别墅楼前,而在别墅院落的入口处,瓦连卡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按照之前斯大林同志的意见,维克托今天特意没有穿军装,身上的便装是一身灰色的西装,笔挺的面料将他整个人衬托的特别精神,更何况他本身的颜值也不低,是个地地道道的帅哥。
此时,整个林荫道上都飘着雄壮的乐曲声,维克托听的出来,此时广播里演奏的应该是谢苗·亚历山大罗维奇·切尔涅茨基作曲的《莫斯科礼炮进行曲》,有意思的是,切尔涅茨基还是今天胜利日阅兵的演奏指挥。为了显示出这次阅兵的浩大声势,仅仅是军乐团就准备了一千四百人,阵容超级豪华。
遗憾的是,今天的天气似乎不太好,到了这个点了,天空依旧被浓厚的阴云遮掩着,看不到半点阳光。
在别墅院落门口上了车,维克托一路赶往克里姆林宫。
尽管此时不过才七点多钟,距离阅兵式正式开始还有两个多小时,但去往克里姆林宫的路上,已经有了大量的市民,他们都在向红场方向移动,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的表情。
车子开到红场的时候,原本广播中播放的乐曲声突然停了下来,在沉默了约莫几秒钟之后,先是一阵儿“嘶啦啦”的电流声响过,随即便是斯大林同志的声音飘出。
“请注意,请注意,这里是莫斯科,这里有一份重要消息,”维克托先是感觉一阵诧异,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广播里现在正在播放的,是一九四一年战争爆发那一天的一段录音。
“苏联的公民们,在今天凌晨四点,没有任何宣告与警示,德国军队越过边境进攻苏军......”果然,这是斯大林同志在战争爆发的那一天,向全体苏联公民宣告卫国战争爆发的那一段广播,当广播播放到“德国军队越过边境进攻苏军”的时候,广播里响起了《无敌与传奇》的乐曲声,这首歌就是后来的《苏军之歌》。
此时,维克托的座车正好从特维尔大街驶入红场,此时的红场早已经被人海给淹没了,从车窗内看出去,整个红场上空飘扬着无数红色的旗帜。
车子经过瓦西里大教堂,巨幅的斯大林同志画像从教堂顶端垂下来,将整个教堂的侧面都遮挡住了。
或许是因为广播里正在播放斯大林同志几年前的录音,因此,尽管广场上人潮汹涌,但却显得异常安静,维克托甚至听不到半点的吵嚷声,仅从这幅场景上看,就知道斯大林同志在此时的苏联国内享有着何等崇高的地位了。
在靠近克里姆林宫宫墙的一面,政治保卫局的人与工农民警合作,隔出了一条长长的通道,这是稍后阅兵部队要行进的道路,有些地方已经铺上了红毯。维克托从车里朝正前往,也就是红场的另一侧观望,已经可以看到集结在那个方向上的苏军受阅部队了。
当车子开进克里姆林宫的时候,维克托还看了看手表,确定自己的确没有来晚。
当维克托赶到斯大林同志的办公楼前,已经有一些人等候在楼前的台阶下了,维克托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将在场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维克托粗略的看了一眼,发现在场的并没有“够分量”的大人物,甚至他所熟悉的人也是一个都没有。
“维克托·维克托罗维奇同志,”就在他感觉好奇的时候,一个人从左侧的人群中走出来,快步朝他迎来,嘴里招呼道。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维克托就见一个穿着政治保卫局制服的上校,正朝他身边走。
“哦,你好,克拉西科夫同志,”来人维克托认识,毕竟政治保卫局也是归由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领导的。
“请您跟我来,”被称作克拉西科夫的上校停下脚步,他朝着维克托行了个军礼,说道。
维克托没有问他要去哪儿,只是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克拉西科夫是克里姆林宫警卫部队的人,专门负责斯大林同志人身安全的,只要斯大林同志人在克里姆林宫,他的警卫就归由克拉西科夫领导。
跟在上校的身后,维克托进了白色办公楼,不过,克拉西科夫却没有带着他上楼,而是直接去了地下室的方向。
这栋办公楼的地下室,就在正对着楼门入口的楼梯下面,位置并不是非常隐蔽,只是平时都锁着,等闲不会允许人下去。
作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维克托了解很多克里姆林宫的秘密,他知道,在这处地下室的里面,实际上是有一条暗道的,这条暗道连接着莫斯科的地铁线路,能够直接通到马雅可夫斯基地铁站。在莫斯科战役进行期间,有一段时间,克里姆林宫看似一切正常,实际上,主要的办公机构已经转移到了马雅可夫斯基地铁站,那个在德军围攻莫斯科期间举行阅兵式的决定,就是斯大林同志在马雅可夫斯基地铁站做出的。
跟着上校走进地下室,果不其然,那道厚重的双开扇大铁门已经打开了,四名持枪的政治保卫局警卫守在门口,而在铁门内,“斯大林同志”就安静的站在那儿,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克拉西科夫上校直接跨进铁门,从“斯大林同志”身边径直走过去,而后便顺着阶梯向下走。
在跨进铁门的那一瞬间,维克托就认出站在门内的“斯大林同志”是假的了,尽管此人从外表上看,与斯大林同志非常相似,离着稍远一点,甚至都分辨不出真假来,但对于维克托这种时不时与斯大林同志近距离接触的人来说,要想察觉到问题还是很简单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假的“斯大林同志”维克托也认识,他甚至认识三个这样的假“斯大林同志”,他们都是斯大林同志的替身。
眼前这个替身名叫叶夫谢伊·鲁本斯基,他从三十年代开始就跟在斯大林同志身边了,知道他这个替身的人并不在少数。
铁门内的阶梯通向地下更深的地方,不过,克拉西科夫只往下走了几步便停住了,因为就在他前方不远处,斯大林同志正与两个人朝上走。
此时,维克托也看到了正走上来的斯大林同志,他主动退后一步,站到了台阶的最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