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维克托比较关注的一点,是斯大林同志明确提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应该成立一个专门的部门,来对军队“进行保护”,这种保护当然不是保护军队不受攻击,而是保护军队不受敌对势力的渗透。
“保护”这个词是很有意思的,因为从另一个角度看,保护其实就是限制、监管。就像一个人一旦雇佣了保镖,那么他就必须让保镖时刻跟在他身边,甚至连他的行程,也会受到保镖的干预。
维克托提议调查军队的事情由总政治部主导,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做配合,而斯大林同志却提出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内,组建一个全新的军队保卫局,而相关的调查工作,由这个军队保卫局做主导,总政治部与总编练部做辅助。
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斯大林同志对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是信任的,至少在目前还是信任的,而这对维克托来说,显然是一个好消息。
等到波斯克列贝舍夫出了门,维克托试探着问道:“斯大林同志,如果重新组建一个军队保卫局的话,那么时间上是不是过于仓促了?另外,一旦组建了这样一个部门,由谁来负责它的具体工作呢?”
“我的看法是,军队保卫局可以由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与总政治部、总编练部联合组建,”斯大林同志说道,“这个部门隶属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但是相关的工作人员,则主要从总政治部与总编练部抽调。”
说到这儿,他停下来,用右手的两根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说道:“考虑到军队保卫局先期工作的优先性问题,我希望这个部门暂时由你来直接负责,最近一段时间,你需要慎重考虑一下,接下来应该做好什么工作,如何去做好这些工作的问题。”
尽管斯大林同志没有将话说透,但维克托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什么叫先期工作的优先性问题?毫无疑问,斯大林同志的想法,是需要军队保卫局将先期工作的主要精力,放在组建军队基层的党委会工作上,而不是真的去调查什么间谍、叛徒之类的事情。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斯大林同志不会现在就提出在军队中组建党委会的意见,而是要维克托先去做一部分工作,也就是在总编练部下属的部队中把基层党委会组建起来。
总编练部是掌握了一定军权的,说的具体一点,大本营预备队在没有新的部署任务之前,都是归由总编练部负责的。
举个例子,当苏军发动库尔斯克会战的时候,会将数个方面军集中起来,各个方面军都掌握着一定的部队。而在库尔斯克会战结束之后,有些遭受了重大损失的集团军,会被拉到某个地方去休整,从而暂时退出作战序列。这个时候,这些被拉去休整的部队,就归属于大本营了,而实际上负责对这些部队进行整编的,就是总编练部。
另外,一些新招募起来的部队,亦或是从中亚、西伯利亚、远东等地区调拨过来的部队,在没有完成前线部署的时候,也是归由大本营,也就是总编练部负责。
说白了,所谓的大本营直属、大本营预备队,其实就是在总编练部待命的预备部队。
在苏联的一线战场上,那些持续作战的部队,并不是始终不休整的,比方说第六十二集团军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持续作战,后来又投入到了库尔斯克会战的战场,这并不是说始终就是那些人在作战,真正不变的只是集团军的野战统帅机构及其部队番号,至于集团军内的士兵,都不知道换了多少茬了。
斯大林同志的构想,就是先在总编练部所属的部队中,将基层党委会的制度推行下去,等到有了一定影响力之后,再从制度上将其固定下来。
另外,谢尔巴科夫与日丹诺夫同志关系非同一般,而夏坚科则出自老骑兵军,并且是个资历很深的“老军头”——图哈切夫斯基元帅,差不多就是死在他手上的。再有,此人与伏罗希洛夫、布琼尼、铁木辛哥这些人,关系都非同一般,且与赫鲁晓夫之间的关系也有点不清不楚。
将这两个人都拉进来,无疑能够在最大程度上削弱推行党委会制度时的阻力。
政治无非就是合纵连横,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打击异己。
斯大林同志虽然在如今的联盟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但他也不能强行推动一个所有人都反对的动议,毕竟那样风险太高,一旦所有人都跳出来反对他,对他的权威打击太大。
“是,斯大林同志,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想明白了斯大林同志的用意,维克托点头说道。
斯大林同志满意的点点头,他将按在办公桌上的手收回去,上半身往后面依靠,倚进了座椅的靠背内,随后,抬起一只手,揉搓着满是皱纹的鬓角。
“您还是休息一下吧,”维克托站起身,将军帽拿在手里,小声说道,“到莫斯科还有两个多小时,还能小睡一会儿。”
斯大林同志没有说什么,只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维克托吸了口气,将军帽戴到头上,朝着对方行了个军礼,这才快步朝门口走去。
“你对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同志的提议有什么看法?”就在维克托即将走到车厢门口的时候,斯大林同志突然在后面问了一句。
维克托脚下一顿,转过身,稍一沉吟之后,说道:“斯大林同志,我认为在目前的新解放区,稳定高于一切。”
斯大林同志依旧保持着揉搓鬓角的姿势,什么都没说,就像是刚才那个问题不是他问的一样。
维克托在原地停留片刻,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转身走出了车厢。
小心翼翼的将车厢门带上,维克托转过身,就看到对面的车厢内,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正坐在一把椅子上抽烟,在他的膝盖上还放着一份报纸。
或许是看到他走出来,这位大秘同志站起身,面带微笑的迎上来。
“总感觉斯大林同志有些操之过急了,”迎上波斯克列贝舍夫,维克托苦涩一笑,说道。
他没说斯大林同志在什么事情上操之过急,关键还是要看对方怎么应对他这句话。
如果波斯克列贝舍夫问他什么事,他就会借机将党委会的事情提出来,在维克托看来,他与波斯克列贝舍夫之间存在一种默契,彼此间在某些事情上应该相互通气。
如果波斯克列贝舍夫不问,那就说明白斯大林同志已经将相关的消息透露给他了,如此,便也省得他再多嘴了。
不过,波斯克列贝舍夫没有说什么,反倒将他手上的报纸递了过来。
维克托将报纸接过来,看了看,赫然发现这竟然是一份《红星报》,报纸的头版头条上,是由军事记者瓦西里?格罗斯曼所撰写的一篇报道,只看头版侧面那张瓦图京同志的半身照,就知道内容大概是什么了。
没兴趣看这样的新闻,维克托笑了笑,将报纸折起来,重新还给波斯克列贝舍夫。
“那些人现在一味强调总参谋部、方面军指挥员在胜利过程中所起到的作用,却完全忽视了最高统帅部的领导,”波斯克列贝舍夫将报纸接过去,摇头说道,“这已经违背了宣传鼓动部门所应该遵循的原则,现在,不满意的可不仅仅是斯大林同志。”
什么是宣传鼓动部门应该遵循的宣传原则?强调布尔什维克党中央的正确领导,这就是原则,难道不是吗?忽略了集体领导的主要作用,而片面强调个人的作用,这是个人英雄主义的做派。
维克托当然明白波斯克列贝舍夫的意思,因此他也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军人喜欢战争,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有战争才意味着有军功,而有了军功,才有机会形成一个足够规模的既得利益群体。
这场残酷的卫国战争,不仅对苏联红军实现了一场根本上的洗礼,将这支庞大的军队磨练了出来,同时,也完成了一个优胜劣汰的过程,具体来说,就是那些老骑兵军的人被淘汰了,一大批学院派、少壮派的指挥员,蹿升了起来。
看看现在活跃在一线战场的高级指挥员,还有几个是属于老骑兵军的人?而对于斯大林同志来说,他真正信任的,还是那些老骑兵军的人,他也曾无数次给老骑兵军的人机会,但,奈何,这些人的思想确实是落后了,难以撑起大局。
而现在呢,这些新窜起来的少壮派,却又不是那么听话,所以,斯大林同志需要一种新的制衡关系,来限制这些人的权力。
有时候维克托也在想,或许他前世的时候,斯大林同志没有必要面对这样的麻烦,因为那时候有一个令人生畏的内务人民委员部存在着,而现如今……
或许,历史的轨迹早就发生了变化,只是他自己还没有察觉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