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漓漓的果断和坚决，都十分出乎韩继杨的意料。
    不过，庄雅妍提醒过他——
    父母虽然是江漓漓的软肋，但这一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江漓漓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可以让人随便拿捏的姑娘了，她一定已经变得更加冷静、更加坚强。
    所以，和江漓漓谈的时候，一定不能急，要在合适的时机给她致命的一击。
    韩继杨自认为，他那一击已经出手了，但好像没有对江漓漓造成致命的效果——江漓漓很直接地，用没有转圜余地的言辞拒绝了他。
    哪里出了错？
    这时，韩继杨想起庄雅妍最后跟他说的话：
    “如果我们真的要用到照片来威胁江漓漓，说明我们前面的计划，没有一个成功，反而是叶嘉衍和江漓漓一直在赢。
    “这个时候，我们其实很被动。他们在外面，拥有绝对的自由，也可以最大程度地发挥自己的能力、利用自己的资源解决这件事。所以，这一招不一定会成功，你就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了。
    “我们还要出这招，是因为我们已经黔驴技穷了，别无他法，只能放手一搏。如果威胁成功了，是我们的幸运，失败了才是正常的。”
    简言之，虽然照片在他们手上，但是主动权掌握在叶嘉衍和江漓漓手上。
    被动的人，赢的概率当然小。
    尽管这样，韩继杨还是不想这么快认输。
    他保持着那副杀气腾腾的样子，说：“江漓漓，你还有最后一次改变主意的机会。”
    “我不需要。”江漓漓毫不犹豫，“韩继杨，你不要白日做梦了，我不会改变主意。”
    韩继杨沉默了两秒，耸耸肩说：“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聊的了。”
    江漓漓表示认同，动作潇洒地扣上话筒，站起身准备离开。
    韩继杨没有动。
    他明白，这是一场心理战。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江漓漓，眸底满是戏谑，仿佛江漓漓刚才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而这个决定会害死她。
    江漓漓当然不会上当，扬起一个无所畏惧的笑容，不再看韩继杨的反应，转身离开。
    韩继杨输了。
    他愣了一下，最终在狱警的催促下扣上电话，起身往回走。
    庄雅妍猜对了，他们失败了。
    既然这样，不如他们都放手，做最后的一搏。
    如果还是失败了，他也算是不留遗憾。
    但如果成功了，叶嘉衍和江漓漓的心上，永远都有一根拔不掉的刺。
    这根刺，还会在以后的生活里，时不时扎一下他们。
    这是多好的事情啊。
    狱警叫了韩继杨的编号，说：“你下午还有一个会面。”
    “是的。”
    韩继杨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了。
    他下午的会面结束后，叶嘉衍和江漓漓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日子，又要掀起风浪。
    而这一次，他们不费一番功夫，风浪是不会平静下来的。
    他很期待，风浪过去后，叶嘉衍和江漓漓的生活是不是还能一切如常？
    江漓漓出去后，正好听见有人告诉季慎之：“韩继杨下午还有一次会面，这次他见的，是一个外国人。”
    “知道了。”韩继杨跟对方道了声谢，接着就注意到江漓漓，叫了她一声，“漓漓。”
    江漓漓走过来，“季大哥，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
    她严峻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
    季慎之点点头，“那我们去吃饭。”
    差不多是中午了，附近有一个旅游小镇，镇上有一些不错的餐厅，季慎之把车开过去，说：“我们可以边吃边说，或者吃完再说。”
    江漓漓这才想起父母的叮嘱，说：“我爸妈让我带你们回家吃饭呢！”
    “晚上吧。”苏雪落没有拒绝，“我下午带慎之去看看颜颜妈妈，晚上我们大家可以一起吃饭啊。”
    “好！”江漓漓马上发消息跟母亲说了一声。
    点好菜，季慎之和苏雪落都看着江漓漓，等着她考虑清楚。
    江漓漓反倒没有那么严肃，很轻松地把事情说出来，末了还用四个字总结道：“雕虫小技！”
    韩继杨和庄雅妍这一招，的确不是什么高招。
    “这是他们最后的威胁了，对吧？”苏雪落问。
    江漓漓“嗯”了声，“除此之外，他们应该没有别的招数了。但凡有，他们都不会出这一招。”
    “呵！”苏雪落很少嘲讽别人，但一嘲讽，用词就十分不一般，“最后出了这么一招，我都能感受到他们的绝望。漓漓，不要客气，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多失败吧！”
    “如果是庄雅妍曝光照片，我确实有预案。”江漓漓喝了口茶，“但是，韩继杨曝光照片的话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操作，原本要用来对付庄雅妍的预案，不一定能对付他。”
    苏雪落想了想，问道：“那你不如等他们出招之后，再接招？”
    江漓漓点点头，“我目前是这样打算的。”
    这时，菜一个接一个上来了。
    季慎之一直没有说话，菜上完了，他也只是示意江漓漓和苏雪落先吃。
    苏雪落一脸疑惑地看向季慎之：“你有什么看法？”
    “下午跟韩继杨见面的人，很重要，我会派人监视他。”季慎之说，“剩下的事情，下午之后再说。”
    江漓漓和苏雪落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笑了。
    原来季慎之有所打算。
    他一直不说话，她们还以为他对这件事不上心呢。
    “季大哥，那这个就交给你了。”江漓漓说，“我会负责跟嘉衍说清楚——我今天见到韩继杨之后发生的事情。”
    “嗯。”季慎之想起什么，叮嘱道，“漓漓，你不要对嘉衍有所隐瞒，说的越详细越好。否则，这最后会变成我的事。”
    如果江漓漓有所隐瞒，叶嘉衍一定会察觉。
    但是，叶嘉衍不会追问江漓漓，但一定会让季慎之去查清楚。
    季慎之不想徒添一个麻烦。
    江漓漓让季慎之放一百个心，说：“这件事，我一定不会对嘉衍隐瞒的。有些事，我可以自己处理，那就没必要让嘉衍跟着操心。但是，不能自己处理的事，我当然会告诉嘉衍。我对自己的能力，有着很清晰的认知。”
    苏雪落举起杯子，“漓漓，这样就对了。”
    江漓漓和苏雪落碰了碰杯，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她看起来好像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胃口很好。
    但是，季慎之和苏雪落都明白，江漓漓只是不想影响他们，她一定在心里琢磨着这件事。
    事实的确是这样——
    江漓漓一直在想，庄雅妍到底有多不想让他们安生？
    当初，警方已经用尽所有能用的手段，确保照片都被销毁了。
    但是江漓漓知道，现代科技手段那么多，庄雅妍有心多做备份的话，他们是没办法发现的。
    她所能祈求的，只有到了最后，庄雅妍可以自己放弃利用这些照片。
    事实证明，她还是天真了一点。
    如今这些照片，成了庄雅妍和韩继杨最后的筹码。
    他们想凭着几张捏造事实的照片，就给他们带来致命的打击？
    呵，他们太高估自己了。
    且不说庄雅妍在公众心目中，已经没有任何可信度了，光是她爸爸一直以来的师德、口碑，都不会允许他的学生相信这些照片。
    她一定会反击，再一次让庄雅妍输个彻底。
    “季大哥，”江漓漓突然说，“下午，我想见庄雅妍一面。”
    季慎之没有问为什么，而是问：“你确定？”
    江漓漓点点头，“不需要很长时间，十来分钟就好，我有话跟庄雅妍说。”
    “我可以安排。”季慎之说，“但是，也要庄雅妍愿意见你才行。”
    江漓漓很笃定地说：“她会愿意的。”
    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季慎之发现了，江漓漓有把握的事情，多半不会翻车。
    他打了个电话，末了说：“等回复。如果庄雅妍愿意，我们吃完饭直接过去。”
    “谢谢季大哥。”
    江漓漓加快吃饭的速度，因为她知道他们很快又要出发了。
    半个多小时后，季慎之收到回复，他抬眸错愕地看着江漓漓，说：“庄雅妍真的答应了。”
    “唔！”江漓漓擦了擦嘴角，“我吃饱了。等你们吃好，我们就出发。”
    季慎之和苏雪落也先后放下筷子。
    季慎之去结账，苏雪落和江漓漓手挽着手先离开餐厅。
    “漓漓，我觉得你已经接近料事如神的地步了。”
    苏雪落感慨了一声。
    她原先以为，庄雅妍一定不会再愿意见到江漓漓了。
    “料事如神谈不上。”江漓漓说，“我只是知己知彼。”
    “反正啊，你越来越让人觉得，你可以撑起半边天了。”苏雪落说，“我也越来越觉得，你是一个有力量的人。”
    “我这都是受了我们家叶总的影响。”江漓漓说，“说起来，是他让我变成这个样子的。”
    苏雪落问：“你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吗？”
    江漓漓点点头，“喜欢啊！”
    “这就证明，你遇到了一个非常正确的人。”苏雪落说，“这是一种幸运。”
    江漓漓想说什么，但是看见季慎之已经出来了，于是在苏雪落耳边说：“我们都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