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落的话没头没尾，但已经把江漓漓和林绽颜打懵了。
    江漓漓和林绽颜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没有主意。
    这件事复杂的程度，远远超出了她们的想象。
    苏雪落一会儿说是她害死了严叔叔，一会儿又说是季慎之利用她害死了严叔叔……这背后的真相，江漓漓和林绽颜根本不敢想象。
    江漓漓倒了一杯水过来，递给苏雪落，等着她完全冷静下来，并且理好头绪。
    林绽颜也一直没说什么，只是陪在苏雪落身边。这期间，她的手机屏幕不时亮起，提示有新信息进来。
    应该是宋子琛发来的。
    不过，她没有什么心思回复。
    苏雪落喝光杯子里的水，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说：“我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江漓漓握着苏雪落的手，“你想到什么说什么。”
    “嗯。”
    苏雪落点点头，尽管她的大脑还是处于空白状态，思绪也有些混乱，但她还是组织好语言，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出来。
    她回国的事情，季慎之一开始就知道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季慎之就算计上她了。
    因为她和严凯的关系，季慎之看到了她的利用价值。
    说起来，在接到严凯的电话之前，她已经决定留在M国，再也不回来这个伤心之地了。
    但是，严凯一通电话告诉她，她爸爸当年牺牲，是因为他带领的队伍被黑暗势力渗透，他们的行动计划完全泄露了。
    那个渗入警队的人是谁，到现在都没有查出来，但已经有眉目了。
    苏雪落毫不犹豫地回来了。
    她爸爸本来不用牺牲！这么说的话，她爸爸是被人害死的。
    她要回来，亲眼看着那个人接受法律的制裁，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
    一切就像天意安排，正好这个时候，她收到了附属医院的邀请。
    她毅然决然回国了。
    季慎之知道严凯对她视如己出，严凯又是警察局长，通过她可以探听到严凯的消息，季慎之想尽办法，找机会接近她。
    她明明知道季慎之如今的身份，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坠入他设下的陷阱。
    季慎之不爱她，从来没有爱过。
    他接近她，只是为了掌握严凯的行动和动向。还有在关键时刻，可以用她来威胁严凯。
    说到这里，苏雪落就说不下去了，掩着面嚎啕大哭。
    如果江漓漓和林绽颜从来没有见过季慎之，光是听苏雪落说的，那么她们可以断定季慎之就是一个阴险自私的小人。
    可是，她们接触过季慎之。
    她们认识的那个季慎之，不是这样的人。
    她们甚至无法相信季慎之真的做了苏雪落说的那些事。
    “雪落，”如果是以前，林绽颜早就开始诅咒季慎之，甚至撸起袖子表示要去收拾季慎之了，但现在因为无法置信，她反而十分冷静，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哭了那么久，又说了那么多话，苏雪落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徐雯雯告诉我的。”
    江漓漓和林绽颜的反应十分一致——
    “徐雯雯的话怎么能信？她肯定是骗你的啊！”
    苏雪落摇摇头，“那天晚上，我原本也以为徐雯雯是骗我的。”
    那天晚上？
    江漓漓听懂了，没有说话。
    林绽颜懵一脸，“哪天晚上？雪落，徐雯雯对你做了什么？”
    到这一步，那件事已经没有必要瞒着林绽颜了，苏雪落示意江漓漓说出来。
    于是，林绽颜知道了，苏雪落上次去看她，刚回到S市，就被徐雯雯的人带走了。
    被绑架这么可怕的经历，竟然丝毫没有耽误苏雪落协助做一台大手术——她成功说服徐雯雯先放了她，第二天她自愿去找了徐雯雯。
    徐雯雯没有伤害她，只是告诉她一些事情，就是她刚才告诉江漓漓和林绽颜的那些。
    她当然不信，甚至觉得徐雯雯是走火入魔无路可走了，才会编出这么低级的谎言，试图让她离开季慎之。
    她甚至不要季慎之解释。
    那个时候，她是真的相信季慎之。
    直到今天下午，严凯因为她的一条外放语音遇害……
    她终于相信，季慎之接近她、假装从来没有忘记她，就是为了这一天，就是为了这个巨大的收益。
    “雪落，”林绽颜脸色苍白，说话吐字变得有些艰难，“你说严叔叔遇害……是怎么回事？”
    一提起严凯，苏雪落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就像又被拉开了阀门，泪珠簌簌落下。
    她害死严凯的阴影，像一团乌黑的密云笼罩在她的世界上方。
    她坚定的目光又变得无神，整个人像失去了一半的生命力，说：“这半年来，严叔叔一直在部署一个很重要的行动，目的是抓捕一个重要罪犯，并且揪出当年渗透进警察队伍的卧底。
    “这段时间，季慎之经常问我，有没有和严家的人联系。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反应过来——季慎之这么问是有问题的。
    “今天早上，严叔叔给我发了一条语音，说他下午要去指挥执行一个很重要的行动，有可能可以找出害死我爸爸的卧底。季慎之正好在旁边，他也听到了。下午，我就收到消息，说严叔叔在行动中牺牲了。”
    “牺牲”两个字，是苏雪落这一辈子最大的阴影。
    她父亲牺牲的时候，也是一模一样的情况，说要去指挥和执行一个很重要的收网行动，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家。
    那天早上，苏雪落还想着等爸爸回来一起吃晚饭，但是到了晚上，她已经是烈士遗孤了。
    不幸的悲剧，又在严凯身上重演。
    而且严凯的悲剧，似乎和她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可是，又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江漓漓不解地问：“季大哥听到了语音，跟严叔叔的牺牲，有什么联系吗？”
    这一次，苏雪落沉默了许久许久才说：“严叔叔这次要抓的人，是徐雯雯的父亲，也是他所谓的‘老板’。”
    “……”
    江漓漓和林绽颜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在对方的眸底看到了深深的震惊和
    不可置信。
    苏雪落并不知道，警方这一次行动是要抓徐雯雯的父亲，但是季慎之猜到了。
    然后，季慎之选择了站在徐雯雯父亲那一边，导致了严凯的牺牲？
    季慎之是这么没有人性的人吗？还是说，他只是再一次印证了一句话——不要用利益考验人性？
    江漓漓左思右想，还是更愿意相信季慎之，忙忙说：“雪落，这不一定能证明严叔叔的牺牲，就是季大哥导致的啊！我们是不是应该先问一下他？”
    苏雪落摇摇头，“我已经没办法相信他了。你们还记得徐雯雯跟我说过的话吗？就在刚才，徐雯雯来找我了。”
    林绽颜生气到差点站起来，“她来干什么？她眼里还有没有法律了？”
    “她是来看我笑话的。”苏雪落自嘲的笑了笑，“她告诉我真相的时候，我曾经信心满满地对她说过：我相信季慎之。她说她来看看，我的信任有多么伟大。她还说，季慎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不会回来了。”
    这一次，徐雯雯又说中了。
    季慎之……的确没有回来。
    现在是苏雪落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见人影。
    林绽颜脑袋嗡嗡的响，不管不顾地拨打季慎之的电话，却听到这个号码已停机的提示。
    她把手机丢到一边，“季慎之住哪儿？我去找他算账！”她以前没怕过季慎之，现在也不怕。
    “我找了他一个下午，他都没有回复我。”苏雪落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到手背上，“我去过他住的地方，已经搬空了。”
    就是那一刻，苏雪落明白了，徐雯雯跟她说的都是真的。
    季慎之再一次接近她，就是有目的的。
    一个在她失去依靠、最需要他的时候，可以为了自己的前途抛弃她的男人，她竟然还会再次相信他。
    她过于自信了。
    可是，替她付出代价的，为什么是严叔叔？
    “我宁愿死的人是我。”苏雪落就好像被痛苦生生撕裂了，捂着脸说，“我宁愿死掉的人是我……”
    “雪落，不要这样。”林绽颜紧紧抱着苏雪落，“我们会陪着你，我和漓漓陪着你呢。”
    “我害死了严叔叔……”苏雪落不停地摇头，“颜颜，我的职业是救人。但是我因为一个愚蠢的错误，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
    “不是你的错，你也不知道季慎之安的是什么心思。”林绽颜怒气越盛，吐字越清楚，“我们会让季慎之付出代价的！不要说我们，警方也不会放过他的！”
    “严叔叔回不来了……”苏雪落现在最在意的是这件事，“哪怕季慎之偿命，严叔叔也回不来了……”
    “你还活着！”林绽颜强调道，“雪落，我们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没有人会怪你，坏人是季慎之。你可以伤心难过，但你不能因此做傻事。雪落，人死不能复生，但是活着的人一定要好好活着。你得活下去，才能看见季慎之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
    林绽颜这一番话，很在理。
    可是，苏雪落看着她，哭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