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琛把一个自我又傲慢的人，演得入木三分，仿佛他天性如此。
    郑巧思却无动于衷，始终柔柔的笑着。
    等到宋子琛表演完了，她很平静地说：“你可能没有印象了，但其实……我们不久前才见过的。”
    用尽全力扮演一个直男癌晚期患者的宋子琛，不着痕迹地一愣——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见过郑巧思？
    “郑小姐，你记错了吧？”宋子琛决定赌一把，“我对你完全没有印象。”
    “前几天，你在‘人间’救了一个被流|氓包围的女孩子。”郑巧思贴心地帮宋子琛回忆，“最后，还把她送回房间了——那个女孩就是我。你真的，完全没有印象了吗？”
    “……”
    宋子琛的目光聚焦到了郑巧思脸上。
    前几天，他有点事要跟人谈，去了一趟“人间”，离开的时候看见几个混混在骚|扰一个醉醺醺的女孩子。
    女孩子看起来，不是经常出来玩的那一类人。
    他赶走了那几个混混，女孩完全被酒精夺去了神智和力量，倒在他身上，所幸她外套的口袋掉出了房卡。
    他把女孩送回房间，马上就离开了。
    算起来，他在房间里只呆了不超过十秒钟的时间，再加上那个女孩披头散发，他没怎么仔细看，自然没有记住她的脸。
    原来，那个女孩是郑巧思。
    这就很有趣了。
    郑巧思一看宋子琛的神情就知道他想起来了，笑了笑，说：“所以，你不要在我面前装大尾巴狼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除了林绽颜，宋子琛没在第二个人面前翻过车。
    他也不允许自己随随便便翻车！
    他放下交叠在一起的长腿，漫不经心地一笑，说：“郑小姐，当时那种情况，是个人都会出手相助。我只是正好碰到了，你大可不必因此就对我产生一些美好的印象。”
    “不！在你之前，已经有好几个人视若无睹地走过去了。”郑巧思说，“后来，我联系过你，想正式跟你道谢。但不管我通过什么渠道联系你，你都没有回复过我。”
    宋子琛风轻云淡地说：“陌生人的消息，我一般不会回复。”
    “不管怎么样——”郑巧思对着宋子琛伸出手，“今天，我们算是正式认识了！”
    宋子琛看了看郑巧思那一双保养得当的手——
    不愧是艺术家的手、拉小提琴的手，漂亮极了。
    奇怪的是，这一刻，他的脑海突然掠过另一张脸。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一切都不受控制，他完全无法阻止那张脸浮上他的脑海……
    宋子琛皱了皱眉，语气突然凌厉了几分：“郑小姐，我问你一个问题——那天，你怎么会在‘人间’？”
    郑巧思脸上掠过一抹异样，说：“那天……我心情不是很好。正巧几个很爱玩的朋友约我出去，我就去了。如果知道会发生那种事情，我是不会去的。不过现在想想，如果不去，我就没有机会遇见你了。”
    尾音落下那一刻，郑巧思抬起头，柔柔的目光含情脉脉，一瞬不瞬地看着
    宋子琛。
    大部分男人，招架不住这样的目光。
    更何况，郑巧思是一个楚楚动人的小美人。
    不过，宋子琛的直男并不完全是装的，某些方面他的确很“直”。
    “郑小姐，出于对你的尊重，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我是个不婚主义者。”宋子琛摊了摊手，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我只交女朋友，不会娶妻生子。”
    “我知道的。”郑巧思咬了咬嘴唇，含羞带涩地说，“我微博关注了你。我……我知道你很多事情。”
    这个程度的暗示，实际上已经接近明示了。
    现在，只要宋子琛勾勾手指，他马上就可以得到这个年轻又漂亮的女孩。
    但是，这个女孩算错了一件事——他喜欢坦率的女孩，但是不喜欢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很坦率、而假装坦率的女孩。
    “我微博有四千多万粉丝。”宋子琛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我很多事情。”
    言下之意，郑巧思并没有什么特别。
    “……”沉默了一阵，郑巧思把散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你明知道我不会结婚。”宋子琛说，“我也明知道，郑家绝不会允许你终生只以女朋友的名义呆在我身边。剩下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吧，郑小姐？”
    他知道，郑巧思披着理解和接受的外皮，打着其他主意。
    她假意接受他的不婚主义，是她计划中的第一步。
    至于接下来，她会干些什么，她大概猜得到——
    无非就是跟那些试图耍心机的小姑娘一样，企图用感情感化他，实在不行的话，就想办法怀上他的孩子，试图用一个新的生命来绑架他。
    她们也不想想，如果他是那么天真无邪的人，早就被林艺生吞了。
    郑家大小姐，并没有比那些人聪明。
    郑巧思摇摇头，“请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对你有好感。”
    “我劝你，最好把这份好感掐死在摇篮里。”
    宋子琛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咖啡厅。
    上车后，他没有马上发动车子。
    他的脑海中，浮出一个另他绝望的想法——
    他——一个挨过林绽颜揍、见识过林绽颜的暴力的人——竟然觉得跟林绽颜打交道更省心、更轻松愉悦。
    他上次被林绽颜砸破脑袋，该不会是留下变受|虐|狂的后遗症了吧？
    不然他在发什么神经？！
    宋子琛实在是无法理解自己，给叶嘉衍发了条消息，说他晚上过去他家。
    去找叶嘉衍之前，他先去了一趟精神疗养院。
    他刚下车，还没见到母亲，就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林绽颜的母亲。
    林绽颜的长相，有一部分遗传了母亲，他很难不记得林妈妈。
    “阿姨，”宋子琛走到林妈妈跟前，“您怎么在这里？”他注意到林妈妈身上的工作服，明白过来什么，“您来这儿上班？”
    林
    妈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我也不能光靠颜颜养着，她一个人压力太大了。”她疑惑地抬头看着宋子琛，“小宋，你……”她想问宋子琛怎么会在这里，想想又觉得不合适。
    正常人出现在这里，不是工作人员，就是家里有人住在这里。
    宋子琛很明显属于后一种情况。
    陈素兰在精神疗养院住了十几年，并不是什么秘密，在网上都是公开的事情，宋子琛一直都可以很坦然地面对。
    但是，面对林绽颜的母亲，他突然觉得有些难堪。
    林妈妈看出宋子琛的犹豫，正要转移话题，就听见他说：
    “我妈妈住在这里。”
    林妈妈有些意外，但看宋子琛的神色还算坦然，她也就没有刻意回避什么，问道：“多久了？”
    宋子琛苦笑了一声，“十几年了。”
    林妈妈叹了口气，“这些年，你很辛苦吧。”
    宋子琛没有回答，问林妈妈具体做些什么，得知她因为没有专业证书，只能做一些杂务的时候，正想着能不能替她安排一下，就听见母亲的声音。
    可是，母亲叫的不是他，而是——
    “颜颜！”
    宋子琛的目光定格在林妈妈身上，一瞬间明白过来什么，感觉头皮都要裂开了。
    陈素兰跑过来，拉着林妈妈的手，“颜颜，你又来看我了！”
    “宋先生，”负责照顾陈素兰的阿姨也跑过来，指了指林妈妈，解释道，“自从上次回来，素兰姐就老是提起一个叫‘颜颜’的人，还把我们新来的阿姨认成那个颜颜。”
    宋子琛观察了一下母亲的状态，她不认得他，但情绪还算平静，甚至有些高兴。
    状态不好的时候，母亲这样的状态，已经是最好的了。
    宋子琛把阿姨叫到一边，问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阿姨说：
    “说起来也很奇怪，只要见到这个新来的阿姨，素兰姐的状态就会好很多。你仔细看看，素兰姐已经比前段时间好太多了。”
    “阿姨，”宋子琛沉吟了几秒，说，“我出钱，再请一个人帮你照顾我妈妈，怎么样？”
    阿姨一瞬间明白过来宋子琛的意思，说：“那当然好！我一个人忙得过来，但这个新来的这个阿姨，或许真的有助于素兰姐的恢复！”
    这时，林妈妈也走了过来，问道：“小宋，素兰是你母亲？”
    宋子琛点点头，“是。”
    “‘颜颜’是谁啊？名字跟我们家颜颜还挺像的！”林妈妈说，“我看你母亲好像很喜欢这个人，经常把我认成她。她要是方便，让她多来看看你母亲吧。”
    “……”宋子琛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咳”了声，对林妈妈说，“阿姨，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林妈妈听完，忙忙摆手，说：“我是这里的员工，本来就有义务照顾你妈妈，你不用再多出一份钱的。不过，有件事，你得答应阿姨——先不要告诉颜颜我在这里上班。”
    宋子琛找到了林妈妈的软肋，笑了笑，“您答应我，我就答应您，否则……”
    “……”
    林妈妈迟疑了一下，无奈地笑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