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文远语气坚决,仝会首也是无奈……
在宿迁又忙了两天,帮临淮帮租了些门面店铺,第三天吃过早饭,江文远带清帮众人刚要上船,仝会首及一名弟子抬着周立顶来到运河边,直接把周立顶养伤睡着的门板放到江文远前面挡住:“总舵把子万万不可去徐州!”
“为什么呀!”
“此去徐州,可谓是有去无回,如果总舵把子执意要去,也请带上我们这些弟子们,我问了众弟子的意思,大家都愿意为总舵把子赴汤蹈火!”
江文远说:“没你们说的那么严重,闪开吧!”
“不!既然我们认了你这个总舵把子,就不能眼睁睁看你去送死!”不但周立顶的门板没有闪开,其他的大刀会弟子也都围了上来,挡在河岸边不让江文远上船。
“怎么,口口声声叫着我总舵把子,却不听我的话了吗?”江文远语气微怒。
“正是因为我们认你这个总舵把子,才不让你去的……”
正争执间,忽听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总领帮!总领帮!”
透过人群缝隙,顺运河向东去看,只见一艘千里船正往这边走,开船的正是管大,在船舱内坐着三百持弩手,而且刘坤一、管香罗,无依也在其中。
“他们怎么了?”江文远不解问道。
其实江文远不知道,自从那天江文远被江媚桃拉着,谁也没打招呼就离开太平洲,又把管大等人急坏了,找了两天也没有找到。
正着急呢,来进货的临淮帮三驴子等人到了,向管大等人说了这两天江文远灭洪泽湖和白马湖的经历。
管大听得都有些不可思议,自己这个总领帮总是那么出人意料,都在担心他出问题,他却已经跑到几百里外把对手给灭了。
即使如此,管大也不放心,便带三百持弩手过来保护江文远,刘坤一听说后也一起跟了来。
至于管香罗和无依,她们两个倒并不是担心江文远的安全,而是所有女孩都跟在江文远身边,她两个不放心,自然会一起跟来。
到在淮安,被淮安留守的临淮帮的弟子指点,说江文远又去骆马湖了,便又连夜追来骆马湖,终于在这里找到了江文远。
一见江文远,管大就埋脸的埋怨:“总领帮啊,你这个不打招呼就走的习惯太不好了,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咱靠点谱行吗?”
江文远也委屈起来:“你是说我这个总领帮不靠谱?”
“不是!”管大也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了:“你做总领帮是很好,很靠谱的,但是你不能总是这样玩失踪,我们担心我们着急,你要是遇到危险我们清帮怎么办?”
“他还有更不靠谱的呢!他还要去徐州灭大刀会呢,那样更危险!”周立顶躺在江文远脚前的门板上,接了一句。
管大不解起来,先是看了一眼周立顶,他也是认得周立顶的,又向周围去看,就看到了很多大刀会的弟子,紧张道:“怎……怎么?你们想把我们总领帮怎么样?”
他刚来,可不知道江文远已经收服了周立顶及大刀会,还以为这些人要对江文远不利,又吩咐一声:“持弩手!保护总领帮!”
“管领帮且慢!”仝会首连忙上前,拦住管大一通解释,把江文远如何设置鬼推磨,自己这些大刀会弟子如何投靠江文远等人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后,管大吃惊得愣了许久,这位总领帮,还没来得及问他和洪泽湖、白马湖水匪的开战细节,他竟然又在骆马湖又和大刀会的人干上了,而且还已经把对方收服。
心中对江文远到佩服不可思议。
但是下一刻,管大就又担心起来,因为周立顶躺在门板上说:“他要去徐州灭大刀会总会,那里不但大刀会弟子稠密,还因为岳老飘经常带弟子祭天,弟子们的忠诚度高,即使总舵把子不出意外,也做不成什么事!”
“我就不信这个邪!”江文远说。
周立顶说:“整个徐州无论城里还是乡下,士农工商,几乎每个行业每个人家都被大刀会渗透!即使他们不下毒手,那么多人看着,总舵把子又能做什么?”
听到周立顶这样说,管大也是一阵担心,之前他就听说过徐州大刀会,现在再听周立顶细说,不免更加恐惧,连着对江文远说:“总领帮,咱还是应该谨慎考虑!”
“有什么好谨慎的!”江文远直接回了一句,又说:“如果不把这种邪恶势力打掉,我们清帮的东西就不可能卖到北方去……”
江文远也是重视布局的人,他做这些,都是为了让兴武帮做的东西销往更多的地方。
之所以他为扛山虎、龙二能、周立顶建码头,一者是希望他们能保护当地的清帮分帮,同时也方便兴武帮的商品运输。
如果徐州大刀会总会不除掉,一者是清帮的商品不能再向北伸展,而且他们还有可能往淮安、宿迁这边反扑,到时候临淮帮都保不住。
所以,灭掉徐州大刀会也是势在必行,也势在必得,虽然江文远平时看起来很随和,但他要做的事谁也挡不住。
听了江文远一番讲解,管大说:“总领帮说得极是,但咱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吧?”
“怎么不急,我们的引棉坊就要建成了,到时候棉衣棉被会被大量做出,北方天冷,正是好销的时候,错过这个季节就要等明年了,我们的周转资金恐怕都接不上了!”
明知江文远说得十分在理,但管大仍然道:“但那可是大刀会的老巢,一直都被称为刀窝子!即使咱们去,也应该准备准备吧!”
“有什么好准备的?现在就去!如果你害怕,就护送刘大人回太平洲!”江文远的语气里充满了三分怒气。
“别呀!”刘坤一连忙说:“我也没说不能去,徐州还有我的一路防军呢!我陪你一起去,达不了到时候我调动大军铲除大刀会!不过,那样的话,你就真的要欠我一个人情了!”
说着,刘坤一又嘿嘿讪笑。
“好吧!”江文远对这老头儿也是无奈,还没放弃让自己欠他人情的想法呢!便说道:“有刘大人的大军为后盾,你们应该不担心了吧?”
管大倒是稍有放心,点了点头。
周立顶等大刀会弟子也没刚才拦得那么紧了。
当下,江文远上了船,让自己的三艘千里船和管大开来的行在一起,进入骆马湖。
四艘船又出了骆马湖,进入运河,又进入不老河,一路西行,往徐州而去。
虽然船上人多,但是都不说话,船只越向徐州接近,众人心中就越紧张。
都担心被大刀会的弟子围住,即使是那三百持弩手,也都紧张得手心发汗,因为对方的人太多了,这点箭支根本不够用。
虽然有刘坤一的徐州防军作为后盾,但如果一下船就被对方围住,恐怕连搬兵的机会也没有了……
不只是清帮的人紧张,就连樊香蝉和林黑儿也是如此……
走完不老河,就到了丁岔口。
丁岔口是一个“丁”字形的三岔河口,向东是不老河;向西是丁万河;向北则是运河,引的是微山湖的湖水,和不老河对接。
因此,不老河又被称为绕到徐州的运河分支。
江文远他们要去徐州,就要向西进入丁万河,但是不及把船进入河口,就听北边上传来一个声音:“刘大人!是岘帅刘大人吗?”
刘坤一吃惊了一下,顺运河向北看去,只见北边的运河上行来五艘船,最前面一艘上,站着一个人,身上是一鲜亮的官服,手里拿着一根单筒望远镜,正往这边看。
虽然离得也有些距离,但刘坤一也认出来,惊叫一声:“袁世凯?他怎么来了?”
“袁世凯是谁?”江文远不解问道。
刘坤一解释说:“这袁世凯可了不得,虽然习文不成,转而就武,但在武上却大放异彩,先随他叔父带兵,再投淮军,后又入朝鲜平乱,现在的他掌握着大清最强的精兵武卫右军……”
听着刘坤一对袁世凯的一番讲述,江文远对这人也心生佩服,大丈夫能有如此作为,的确是一方人杰。
说话间,那五艘船已经到在近前,因为佩服,江文远自然把对方看得更仔细了。
见这袁世凯四十左右岁的年纪,身材已经微微发福,小腹略挺,脸型微圆,再加上头顶剃得锃亮,把头趁得很大,比刘大头的头还要大。
上唇墨髯如戟,稍作修剪,下颌胡须并不长。
江文远看着间,那袁世凯便在船头向刘坤一施礼:“晚生袁世凯拜见岘帅!”
而且行的是跪拜大礼。
“慰亭快快请起!”因为两船未接,刘坤一站起身,也只是虚虚的手势向上搀扶。
袁世凯站起身,刘坤一又连忙指着江文远说:“我来向慰亭介绍一下,这一位就是清帮总领帮江先生!”
“原来你豆是江先生啊?久仰久仰!”这袁世凯操一口河南口音,虽然话声亲切,也连说了两声久仰,但手上连个略略地抱拳也没有。
江文远也没在意这些细节,仍然躬身揖礼:“江文远见过袁大人!”
“罢了!罢了!”虽然袁世凯脸上含笑,但却把他的大头昂起,对江文远做鼻孔看人的姿态。
“哼!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当个小官吗?”看到这袁世凯对江文远的的姿态,江媚桃受不了了,冷哼一声嘀咕道。
刘坤一问:“袁大人不在小站练兵,进入我两江境地有何贵干?”
袁世凯又对刘坤一躬身施了一礼:“就是要去拜见岘帅呀!”
“拜见我?”刘坤一疑问一声。
“蒙朝嘞庭信赖,暂任我为署理山东巡抚!”说着,眼光瞟向了江媚桃,明显是刚才江媚桃的嘀咕声被他听到了,一方督抚大员,可不是小官了。
回过眼神,袁世凯接着又向刘坤一说:“世凯是当晚辈嘞,咋能失了礼数哎,上任伊始,自然要拜谢前辈嘞提携之恩哪!”
官场上一直都有一个潜规则,官员上任之时,会对自己有恩或者有用的官员进行拜望送礼,一者是为了感恩,再者也是为了得到照应。
刘坤一可是朝庭重臣,深得慈禧重视,又比自己的官衔高,袁世凯又怎能不拜望送礼?
因为送礼之事不宜张扬,便走水路去南京拜见刘坤一,极巧之下,竟然在这里遇见了。
“拜望不不必了,好意老夫心领了,袁大人请回吧,刚上任也一定挺忙的!”刘坤一眉眼低垂说了一句。
凭袁世凯的机敏,自然看出来这位两江总督不悦了,见面的第一句还叫自己慰亭,接着就称呼自己袁大人了。
应该是他不喜欢自己在江文远的姿态,这老头极喜欢这小道士,几乎把他当成两江境内的骄傲,自己没有尊重他看重的人,难免会生气……
心中暗暗悔恨刚才对江文远过于摆谱。
但是这袁世凯也的确有一套,并没有向江文远和刘坤一直接赔罪,因为自己只要一赔罪,即使是对方口头上原谅,但心理上的隔阂将很难消除。
因此,袁世凯并没有这样,而是回身向他后面的船舱里招手:“几位家里嘞,今天我让恁见识一个新玩意儿,不用人划不用风帆自己就能走嘞船!”
“那不就是洋船吗?有什么好稀罕的……就是呀,之前我们在天津不是天天见……”应着船舱中纷乱的女人说话声,走出九个女人来。
只看这九个女人的年龄,也能大致判断出年纪,最大的也不大于三十五岁,最小的也不小于二十三岁。
这九个女人,有着不一样的年龄,同时也有着不一样的美丽。
“咦!看看恁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儿,洋船能和江先生嘞船比吗!”回身埋怨一句他的九个姨太太:“这是千里船,啥动力都木有,放到水里豆管跑!来来来,我带恁上去瞅瞅!”
说着,他的船已经和江文远的相接,袁世凯又向刘坤一施礼:“刘大人,我俺家嘞人木见过世面,能不能让我带她们上去看一下稀罕!”
刘坤一的话声仍然冰冷:“这是江先生的船,老夫可做不了这个主!”
袁世凯也当没有听出话里的冰冷,而是向江文远抱拳躬身:“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