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这群人就要走到近前,管大高叫一声:“保护总领帮!”一些正在拉丝的清帮弟子听见,都一涌过来挡在江文远身前。
那群人被隔在人群之前,为首一个远远地喊道:“我们要问问总领帮,你到底要把我们怎么样?我们情愿干活也不让干,难道我们就不配做清帮弟子吗?”
江文远透过人群缝隙看过去,见为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几个月前擒住的扛山虎,他身后也正是那一群啯噜俘虏。
扛山虎这群啯噜也是运气差到了极点,数月前来抢劫兴武帮,不料遇到了江文远在树木内设伏,杀死了大半,生擒住了一小半。
亏得江文远仁慈,并未要他们性命,还给他们治伤。本来只剩下一百多人了,但是后来阻击陈金龙时又有百十人受伤,便和他们一起养伤。
在他们养伤期间,江文远在帮内举行了排辈分及拜师仪式,其他反水过来的龙华山堂弟子都拜了老船工为师,成为了清帮的正式弟子,唯独这两百多名养伤的没有名分。
期间,虽然清帮也没人对看管他们,但他们也不愿意走,因为龙华山堂已经被江文远给灭了,成了无主之人,而且在这里还能吃饱,离开这里就要饿肚子。
伤好之后,这群人见其他清帮弟子都在忙碌,也想加入干活行列,但是却怎么也插不进手,因为他们没有师父,一连闲了很多天,实在是受不了了,这才集中在一起想向江文远要个说法。
“总领帮,你要给我们一个说法呀,我们情愿做清帮弟子……”隔着人群,扛山虎那些人向江文远乱嚷嚷地叫道。
江文远从他们的话音里也能听出,扛山虎这些人是想做清帮弟子,但苦于没有师父可拜。
也没有过于担心,江文远分开保护自己的人群,走到扛山虎等人面前,细细去看这些人,他们还是数月之前的衣服。
因为那时的纺织工艺不高,衣服都不结实,两三个月不离身的衣服,不但又脏又臭,还破了很多处,有的肚子露在外面,有的后背扯了,还有的屁股都露在外面。
看得江文远一阵辛酸,眼泪都溢了出来。他就是这样的人,最看不得别人受苦。
扛山虎并未在意江文远的神情:“总领帮你说句话呀!我们在这里只吃饭不干活也不是事呀?弄得我们都不敢饭时去食堂了,生怕别人说我们是吃白饭的……”
也没理会扛山虎的话,江文远回头向管大道:“你去把麻杆刘叫过来,让他带上量体的尺子,给这些兄弟们量体裁衣,每人做一套衣服!”
“什么?要给他们做衣服?”管大叫了一声,明显是不情愿。
江文远也没有再说更多的话,而是道:“去吧,而且还要给我们清帮的每一人都做一套衣服,我不能让我的弟子一家人只穿一条裤子!”
在泰州的时候,王得标等捕快说穷苦人家一家人只有一条裤子,不出门的人在家里就是光着身子等语,这对江文远的冲击极大,此时看到扛山虎他们,想到了这一节,决定要制作清帮的统一服装。
见江文远说得坚决,管大也不敢违拗,点头去了。
扛山虎等人听到这话,无疑就是清帮弟子了,举手欢呼一阵,又都伏地跪倒:“多谢总领帮!”
扛山虎更是伏地大哭:“总领帮我对不起你呀,刚被擒住那会,我还各种不服,想要挑衅你,是我错了,请总领帮责罚!”
江文远也猛地想起,刚擒住扛山虎的第二天,自己去问他是不是在山堂,这扛山虎的确是挑衅过自己,说什么他的山主会替他们报仇会来血洗兴武帮什么的。
想来是这扛山虎觉得理愧,此时才会大哭,请求自己处罚他。
江文远自然不会计较这些,连忙伸手把扛山虎扶起,让其他的人也都起身。
江文远问:“不知道你们入山堂之前是做什么的,有没有什么手艺?”
要让扛山虎这些人入帮,就要为他们安排干活,江文远想量材而用,自然要知道他们有没有一技之长。
擦了一把眼泪,扛山虎道:“实不瞒总领帮,我们原本并不是龙华山堂的会匪,而是镇江码头上扛脚装船的苦力!”
他旁边的一人接道:“之所以虎哥的外号叫做‘扛山虎’,正是因为他扛包数量最多,两百斤的麻袋他能一次扛起七个,力能扛山,我们大家便不再叫他本名,而是以扛山虎称呼!”
江文远恍然道:“原来你们是扛包做苦力的呀,但是怎么就入了龙华山堂,做了土匪了呢?”
“唉!”叹息一声,扛山虎道:“从头说起,就要说到镇江的春明山堂了。”
“春明山堂?”江文远疑惑一声。
“嗯”了一声,扛山虎接着道:“连同在树木内被总领帮伏击死去的两百多人,原本都是镇江码头上扛脚的,众兄弟聚在一起,占了一个码头,虽然工钱不高,但也能过得去……”
“扛脚”这个词已经被当今所遗忘,其也是属于“代脚”一类的服务,古代没有现代的工业环境,商人出行时因为身上有货,需要使用到这一类的服务。
按字意来理解,就是扛着东西替人代脚,与之相近的还有拉脚、挑脚等等,就是用自己的身体拿着别人的货物代步,挑山工、棒棒等等也都属于这一行业。
清末和民国这一行业最为兴盛,因为那时商品经济刚刚兴起,大量货物需要搬运和装卸。但改革开放之后各种机动车和装卸设备出现,这一行业已经消亡。
看着江文远点头,扛山虎接着道:“但是突然有一天春明山堂的人来到,说镇江所有的码头被他们占了,所有扛脚的都要向他们交三成的抽头。”
江文远听着不解,问道:“抽头是什么?”
扛山虎说:“就是要给他们分成,如果扛一包要十个钱,就要分给他们三个。本来现在装卸船的工钱就不高,再被他们抽走三成,连饭都吃不饱了,我们三四百人便集体相抗,但是春明山堂的人多,被打死了十几个,我们剩下的不得不离开镇江。”
“可恨!竟忍心从这些苦力身上收抽头!”气愤一声,江文远又问:“是不是除了你们扛脚的,其他行业他们也会收抽头?”
“是的,街上的生意买卖家他们都抽!”回答一句江文远,扛山虎接着又讲述他们的经历:“我们这些扛脚的本就没有多少存钱,离开镇江也没了活路,后来听说陈金龙的龙华山堂正在放票收人入会,而且他和镇江春明山堂的徐春山有过节,我便带兄弟们去投奔,求他替我们夺回码头。那陈金龙也答应我们的请求,但是需要让我们先替他抢几票。”
“就这样你们成了劫匪了?”江文远问道。
“是……是的……”扛山虎吞吐应了一声,脸上已经全是愧疚的神色,“第一次抢了几个富户商家,陈金龙极为不满,骂了我们一顿,收了抢劫得来的财物,又逼我们去抢,我们这才进了太平洲,就遇到……遇到了总领帮被擒住了!”
听完后,江文远一时觉得对不起这群苦力人,当初在树林内还杀死了他们两百多人呢!但想到当时他们是强盗,不杀他们兴武帮就会遭殃,倒也没有太过愧疚。
又问道:“还想不想回镇江夺回属于你们的码头?”
“当然想了,做梦都想!”扛山虎答道:“但是……但是现在镇江所有的码头都被春明山堂占着呢!”
“那就灭了他们!”说这话时,江文远脸上全是坚毅,虽然对方没有惹到清帮,但他也极想替扛山虎他们出头,而且从之前任春山嘴里得知,安庆道友会上的十八家山主中,就有镇江春明山堂的山主徐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