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干架,江文远连忙道:“大家听我说一句行不!”虽他声音不高,但所有兴武六船工及李能掌都放下架势。
江文远接着说道:“虽然我对你们并不是太了解,但也感觉到你们的关系不一般,既然都是自己人,没有必要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这样争执,就这个锅灶来说,没有多大技术含量,任何一方都没办法吃独食,请对方给自己建一个锅灶再拆了也就会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大家一起赚点钱。”
见所有人都点了头,江文远又说:“我给双方各画一张图,行吧?”
管大吩咐一声:“无依,拿笔墨纸砚来!”
无依小跑着进入里间,取出文房四宝。江文远画了图纸,不但有尺寸结构图,还有原理图。管大刚开始还以为江文远模仿其他人的,但此时却不得不信是他独创。
李能掌对江文远施了礼,高高兴兴拿着图纸走了。
从这晚开始,江文远在兴武六船帮也有了自己的住房,当然,和他交流最多的还是无依。无依也喜欢和他说话,总是公子长公子短的叫他,江文远也不像其他的人一样出去讨生活,兴武六船工因为他省柴灶的图纸接了很多活,增加了收入,也乐得闲养着他。
这一天吃过早饭,无依背起一个大袋子就要出门,江文远连忙抢着接下,但是刚接下就“啊哟”一声,因为这袋子太重,重得让他几乎难以提起。
江文远问道:“这袋子里是什么呀这么沉?”
无依答:“是稻谷!”江文远又问她:“背这把多稻谷做什么去?”无依说去舂米。
虽然江文远之前也是富家子弟,自然也知道舂米是怎么回事。当下说道:“那我陪你去吧!”无依说道:“舂米是个力气活,你文文弱弱的怎么舂得了呀!”
“那你真是小看我了!”江文远是心疼这个小丫头,她的个子那么小,却要背起这么重的稻谷,说着鼓劲把稻谷扛上肩头,前头走了。无依在后面追着喊:“公子小心点呀,别闪着腰哇!”
顺小路没走多远,便来到江边,依江搭建一个棚子,棚下有一套石碓。
现在工业化的时代下,很多人不知道石碓是什么,其是由石臼和石杵组成。石臼是一个石制盛器,不过却十分厚重;石杵是半圆形的锤头,当然,也有其他形状的,再加上木柄。
舂米时把稻谷倒入石臼内,通过石杵一下一下砸捣,形成挤压和摩擦力,把稻谷的糠皮脱落下来,有些讲究的石臼还会增加一些螺纹以提高摩擦力。
因为石杵的重量太大,会在石臼旁立一个支杆,再在上面加一个横杆,通过另一端的下压和松开让石杵起落,在杠杆之下会更省力气一些。
虽然如此,但舂米也是正经的力气活。江文远都不敢想象,无依那么小的身材是怎么适应这种工作的。
而无依却强悍的演示了一遍她真的适应,先把稻谷倒入石臼内,再到另一端去压横杆,挑起石杵“咚咚”地往下砸落。
虽然江文远也抢着操作了几次,但是没压几下便累得气喘吁吁,最后又不得不让给无依去做。
看着无依舂米,江文远问道:“你们这的粮店里应该也有卖米的吧!怎么不直接买米呢,那样也就不用舂米了。”
无依舂米不停,说道:“因为没有钱呀,直接买米价格太高,往往七八斗稻谷的钱才买一斗米哦,现在我们船帮都是穷人,也就只有麻烦一些了,总比饿着要强哇!”
听到这里,江文远长叹一声。无依生怕他尴尬,故意找话头:“我们船帮之前也吃过白米的!”江文远没有接话,只是眼神关注的去看,那意思是等她往下说。
无依接着道:“我们船帮本身就是给朝庭官家运米的,把米运到指定仓后官家会向船帮返粮,返回来的就是白米。”
江文远应了一声,点了点头:“原来你们是做这等营生的!”虽然来这里也有几天了,但是对所有人并不是太了解,此时听到,对这些脏兮兮人生出一种同情与悲悯。
无依接着说:“但是吃白米的日子也没有多长,只是雍正爷和乾隆爷坐朝的时候吃过白米,后来,出仓入仓都要收回头粮……”
江文远一时不解,打断了她的话头,问道:“什么是回头粮?”
无依说:“就是粮食出仓的时候,要和开仓的打关系呀,不然他就直接给你少发粮,要和他们讲好,只要给足粮,事后也就会给他们好处,进仓的时候也一样的呀,如果不给验粮官好处,他们就会故意说是霉粮或者是大斗收粮。而且过榷过卡的费用也高了呀,最后运一趟下来也落不下多少返粮的哇,船工也只有把好粮卖了再换成稻谷!”
江文远道:“可恨,难道朝庭不管吗?”无依道:“管又有什么用呀,如果出仓入仓不及时,受罚的还是我们这些船工。现在给朝庭运粮的营生也停了,也就更加需要自己舂米了。”
江文远问:“那你们现在指什么生活呢?”
无依说着往江边一指:“就是这江边的这些薄田打些粮食呀,这叫漕田,但也少得可怜,每人还分不到一分地。只有叔叔伯伯们外出做些手工,给周围的农家砌个锅灶啦呀、修个房子啦呀、做些小木匠活什么的,但也收入很少的哇,所以你砌的那个不用吹火的灶才会让兴武四和我们抢呀!”
无依一边和江文远聊着天,一边舂米不停,眼见额头及鬓角也见了汗水。
江文远实在不忍心,说道:“瞧你累的,休息一下吧!”
无依道:“没事,我不累呀。”
江文远心疼之下硬拉着她在石臼边上坐下来,用袖子替她擦了擦额头汗水,心想,这等体力活我想做也做不来,也难帮得上她,如果我能做一个自动的石碓就好了,可是怎么……突然转头看到旁边的江水,心中一时大喜过望。
转头对无依说道:“我给你做一个自动的石碓好不好!”
无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因为江文远的亲昵举动已经让她的心里扑通扑通乱跳了,竟连江文远的问话也没有听到。
被江文远连叫了两声才缓过神来,说道:“公子说什么?”江文远说:“我给你做一个不用压就能舂米的石碓,行不行?”
无依有些不可思议:“哪有那么好的石碓哇,难道它会自己动?”江文远说道:“是呀,就是它能自己动。”
说完,迈着步子丈量了石臼到江边的距离,又远远地向许三的房前望去,只见许三正在他的房前忙碌着,似是心里有了底,转头向无说道:“你等着我哈,听我的,我给你造一个自动的石碓!”说完,就顺江往许三的房前走去。
看着江文远的背影,无依嘀咕道:“这江公子又要做什么?难道他还会端石碓,可是也不能端出自己舂米的石碓呀……”
许三其实是兴武七船帮的人,因为漕运停废,兴武七船帮的人都走完了,唯他凭木匠手艺没有离开,虽然收入不多,但是也能糊口。
其实老百姓也就是这样,只要有口饭吃,谁也不愿意去做漂泊江湖铤而走险的事。因为兴武七只剩下这位许三,而且兴武七又归兴武六统带,他也就搭兴武六的伙,平时在一起吃饭。
江文远走到近处,见许三正在忙活木工活,现在他主要的接的活就是前几天江文远设计的无腿厨案。见江文远走来,许三连忙停下手里的活迎上前去。
江文远说道:“许三哥在忙呢?”许三道:“正是前几天先生教我做了无腿案面,结果反应良好,很多家都向我抢着定做,这不,我正在赶呢!真要多多感谢先生!”说着躬身揖礼,以示感激。
江文远道:“瞧你说的,我就是一个想法而已!”
许三争辩道:“是真的好,首先,这样的做法省工、省料,自然价钱也就低,而且之前有些人家的桌子或者厨案就是桌面坏了,但是腿还好,这样直接放上一个案面就能用了,还有些家的厨案面用久了不平整,如果是全换用钱多,有这个东西直接铺上就行了。”
“好吧!”江文远也没再和他相争,也许是自己无意间的想法到他这里就是宝贝。只是想要说出自己的来意时,又有些不忍心,因为对方实在是太忙了。
正要转身走,却被许三拦住:“先生来这里一定是有什么事。”
江文远道:“可是我见你正在忙碌,实在不好意思打扰!”许三说:“先生这是什么话,我现在能接到活还不是全靠先生?有什么事只管说。”
看他那样子,如果自己不麻烦他,他就要生气,只得说:“我是想请许三哥为我做一台水车轮子,不要太大!”
许三问道:“先生做水车做什么?”江文远道:“我见无依舂米辛苦,想为她做一台简单的水力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