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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招贤

    平南将军府外,羊玄之苦苦等候。
    吱吖一声,门开了。
    出来的是一个黑衣管事。
    “贵人,我家主人如今身体抱恙,不便见客,我看你还是之后再来罢。”
    身体抱恙,不便见客?
    他是哪门子的客人。
    他可是平南将军的女婿啊!
    “再替我去问问,这可不是小事。”
    管事脸上的眉头都挤成菊花状了。
    “实在是我老主人不见客,你还是不要为难奴婢了。”
    这送客之意,已经是很明显了。
    便是自己的岳丈,在这个时候,也是不愿意见他一面,帮他一下。
    这孙秀是自家岳丈的同族,或许,早已经是何赵王说好的了。
    羊玄之脸上露出凄苦之色。
    这..
    这世道哪有这样的事情啊!
    羊玄之一路失魂落魄的回到车辇之中,马车缓缓开动,但羊玄之心却如乱麻一般。
    赵王要他女儿入宫,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说是富贵,但是皇宫之中的事情,谁知道?
    与皇权的事情沾染上了一点边,都不会是好事情。
    这赵王,完全是想要利用他的女儿,在陛下前面安插眼睛。
    若真入了宫...
    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死的不仅仅是他的这个女儿,羊家,恐怕都会被牵连其中。
    该如何做呢!
    该如何做呢?
    此时的羊玄之,想得简直是脑袋都要炸掉了。
    .......
    新的一日。
    天气晴朗。
    王生一如往日的到太极殿当差。
    太极殿巍峨矗立,也一如往日。
    入殿,太极殿中,华恒居然也矗立当场。
    “陛下。”
    王生入殿,对着司马遹重重的行了一礼。
    多日过去,司马遹呕血之后的虚弱时间也过去了。
    现在的司马遹,面色红润,看起来精神气色十分不错。
    “嗯。”
    司马遹轻轻点头,也没有做其他的指示。
    “这采秀之事,如何了?”
    华恒脸上带着谀笑之色,说道:“采秀之事,臣已经督促在办的,这天下有姿色的美人,定然给陛下收罗过来。”
    一听,王生眉头微皱,但也不好说什么话。
    这采秀之事,确实是皇帝的特权。
    俗话说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司马遹后宫不过几个人,确实是不够的,适时增添,那更是必须的事情了。
    再者说,皇帝的婚姻,也并非只是简单的婚姻,更有政治的因素在里面。
    娶臣子之女,那便可以让臣子更加卖命效力。
    而臣子也能依傍着皇帝的威势,平步青云。
    这是双赢的事情。
    “这过程,你可要把控好,莫要让奸细混进来了。”
    享受美人是要享受的,但是里面要是混进来了刺客,把小命给丢了,那就是贻笑大方的事情了。
    “臣定然不会让身家不白的人进入宫中,况且,皇后也可以为陛下把把关的。”
    司马遹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但很快又松开了。
    说起来,皇帝近日来也很少去显阳殿的。
    这并非说皇帝一直待在太极殿。
    皇帝待在太极殿的时间也缩短了不少。
    或许不能说是缩短不少,是很少待在太极殿了。
    在朝堂上的诸事不顺,让皇帝逐渐厌恶起处理朝事来了。
    皇帝登基之后,做了很多事情,但没有一件事是遂他心愿的。
    与其整日窝在太极殿,不如多待在后宫,多搜罗一些美人过来,反正太极殿中,有广元侯在,便是有变故,也能够及时悬崖勒马。
    他不是要治国吗?
    那朕便给他一个机会。
    看他能不能将国家变得如他所说一般。
    换句话说,司马遹放权了。
    这当然是对王生的信任。
    但帝王的信任,有时候也并不靠谱的。
    因为太极殿中,司马遹又塞了几个人进来。
    一个是王衍,一个是梁王,哦不,现在应该说是燕王司马彤了。
    这三个人中,一个是世家,主要就是琅琊王氏的力量,另外一个则是宗亲的势力。
    王生这一支,更多的,算是皇帝的力量。
    也就是说,王生可以算作是皇帝的代言人。
    三权分立,权力制衡。
    司马遹非是傻子,现在他觉得自己亲力亲为不行,所以将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
    而他身居高位,一边享受做皇帝的乐趣的同时,一边还可以治国。
    而且其中最妙的是,即便是下面的人做错了什么事情,天下人也怪罪不到他的头上去。
    要怪,只会怪这太极殿中的三个人。
    三人组成的权利中心,算是缩小版的内阁了。
    因为王衍是尚书台的尚书令,燕王司马彤是中书省的中书监。
    职权,说实话是没有多少变化的,要说最大的变化,那自然是其中的王生了。
    只是凭广元侯的爵位,加之散骑常侍的殊荣,便可以参与到国家大事的治理。
    王衍与燕王可是不服气的。
    “寻常姿色的女子,给皇后掌掌眼也就行了,至于那些姿色绝美的,便直接送入宫来罢。”
    华恒愣了一下,连忙答道:“诺。”
    华恒缓缓走下去,司马遹若有其事的看了王生一眼,问道:“听说你府上有一个美人,名唤绿珠,可是?”
    难怪方才皇帝要说姿色绝美的女子不用给皇后掌眼,原来有这一层原因的。
    “臣府邸上,确有这位美姬。”
    皇帝轻轻点头。
    “美人配英雄,很是合适,只是可不要冷落了我司马家的公主。”
    王生连忙跪伏下去。
    “臣立即便将绿珠送入宫中。”
    “哈哈哈。”
    司马遹大笑两声,说道:“朕虽然自诩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绝非是抢夺他人所好之人,朕是与你说,皇后的话,你要听,但更要听朕的话。”
    司马遹说出这句话来,王生就全明白了
    原来王生还以为司马遹是觊觎绿珠的美色,现在看来完全不是。
    若皇帝觊觎绿珠的美色,王生当然是会将绿珠送入宫里来的。
    王生自然是爱美之人,也绝对不是那种控制不了下半身的人。
    美人,这个世上有很多,但是自己的小命,却只有这么一条。
    孰轻孰重,王生还是明白的。
    况且,若是将绿珠送入宫中,兴许,自己在宫中,在皇帝身边,也有了眼睛,有什么机要消息,或者皇帝对事对人的态度,他也能立马知晓。
    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现在看来,还是皇帝与皇后之间出了问题了。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琅琊王氏的权势,太大了。
    比之宗王,还要胜几分。
    从龙之功,琅琊王氏阖族晋升,朝堂的显要位置上,有一小半都是琅琊王氏的人,另外有一大半,都是亲近琅琊王氏的人。
    皇帝是一个很现实的人。
    当原本的屠龙者变成巨龙的时候,他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点变化。
    琅琊王氏的权势太大了。
    这一点不好。
    这样,他若是撒手不管,做一个享乐皇帝,那岂不是连命都没有了?
    他司马家如何成事的,他司马遹心中当然是有底的。
    是故。
    琅琊王氏的权势不能太大。
    朝堂上的气焰,他暂时是压不住了,也没有必要压。
    现在他的支持者中,便是琅琊王氏的势力最大。
    在自己没有其他根基的情况下,打击自己的支持者,司马遹没有这么笨。
    但朝堂上不打击,宫里面,皇后便不能过的太舒服了。
    若宫内宫外他琅琊王氏都权势滔天,那如何得了?
    这也是司马遹采秀的原因。
    宫里面,蒋美人虽然有心计,但毕竟出身低,要想与皇后抗衡。
    远远不够。
    只有采秀,得更多女子进来,或许有制得住皇后的人。
    当然。
    享受,也是司马遹的主要目的之一。
    既然做了皇帝,那这天下的美人,自然都是他的了。
    若不享受,岂不是白费了自己的这个位置?
    “臣明白了。”
    王生顿首再拜。
    司马遹轻轻摇头,对着王生说道:“起来罢。”
    王生缓缓起身。
    “若是无事,朕也便回寝宫了。”
    “臣下有一事。”
    这皇帝要是走了,这得是一天都见不到了,在这个时候,还是把话说明了一些比较好。
    “何事,你说。”
    “陛下之前罢免了半朝的官员,朝堂各部都是官员缺缺,人手不足,便是寻常政令,之前一日做好的事情,到现在,也要两三日,长此以往下去,恐怕有些官员的身子受不住。”
    司马遹马上明白了王生话中的意思。
    “你是朕的心腹,这种事情,你不必藏着掖着,可直接说来。”
    王生轻轻点头,说道:“那臣下便也就明说了,臣下一人在太极殿中,资历浅薄,出身卑贱,独有陛下信任,是远不够的,燕王资历深,年纪长,又是宗亲,若是政令有不和的意见,臣下绝对拗不过他。尚书令王公出身琅琊王氏,如今琅琊王氏在朝中势力身后,寻常政令便就罢了,若是升迁若是官职贬谪调任的政令,臣下即便是觉得其中不妥,恐怕也是没用的,再者说,即便是臣下欲推广曲辕犁,若是手下无可用之人,也是徒劳无功。”
    说了这么多话,王生最终目的是向皇帝反应:你不是要权力制衡吗?
    但在太极殿里面的三驾马车里面,我王生的这辆马车可是缺了拉车的马啊!
    没有拉车的马,如何和对面宗王豪车与世家豪车匹敌?
    总结一句话,王生就是要人。
    “便是你要人,朕手上也没有人给你用。”
    这是实话。
    皇帝手上便是原来太子宫的人,都撒下去了,现在更没有给王生使唤的人了。
    “陛下何不招贤?”
    “招贤?”
    司马遹愣了一下。
    “若是各地有合品之人,自然会送入洛阳,招贤为何?”
    “所谓合品之人,大多世家之人,臣出身贫贱,世家高门之人,恐怕也不服臣下,何不招揽些寒门子弟,如石公一般,他们出身贫贱,身后无所依,所能依仗的,唯陛下耳,何不为之?”
    司马遹眼睛一亮。
    确实是一个好主意。
    “只是,寒门之人,当有大才?”
    说完这句话,司马遹顿时觉得不妥,马上解释道:“广元侯是大才,朕是知晓的,但广元侯你乃是异数,而天下如你这般的异族,又真有?”
    便是司马遹,对寒门也是有一定的偏见的。
    这个时代,大多是崇尚门第出身的,也不能怪司马遹。
    “或许有之,况且,臣下不过是要几个打下手的而已,并非需要大才。”
    司马遹轻轻点头。
    “只是他们未定品的话,也难如朝堂。”
    九品官人法是选才制度,既然有这一套制度在里面,便是要遵守的。
    在制度之外选人,岂不是无视九品官人法?
    此事一出,恐怕全天下的士子皆是沸腾。
    朝堂上的位置就那么几个,寻常人按照这个游戏规则,好不容易爬上来,结果遇到脚本开挂的。
    他们心中自然不忿。
    王生的事情,便已经遭到了不少士子的碎语了。
    只不过王生从龙之功,这种功劳加身,再加上皇帝的信任,因此碎语,也只能是碎语,大声不了。
    但若是王生搞出了另外一套选人制度。
    这碎声,绝对震耳欲聋!
    “臣明白,如今天下纷乱,朝廷存储的粮食亦是不多,臣下不需要有朝堂上的人,只需要有下面的人,陛下何不重启典农中郎将?”
    天下缺粮,那就种出来啊!
    现在皇帝对地方的掌控不够,那么就派人掌控地方。
    至于要在朝堂上安插人手,便是王生想,但是皇帝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王生可是司马遹眼中的孤臣,怎么会让王生成为权臣。
    “若是重置典农中郎将,也并非不可,只是,恐怕有些困难。”
    困难当然是有的。
    原来的典农中郎将,典农校尉都变成了太守,至于属官,皆成县令。
    现在天下可挑选不出没有主官的土地了。
    况且,屯田令之所以成为历史,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屯田是带有公共性质的,屯田的劳动成果除了按比例分给屯田民之外,其余都归国家所有。
    在曹魏早期,人少地多,这种状况可以维系,达官贵人不用和屯田争地皮,地多了也没人种。
    但是到曹魏后期,人口不断恢复,地主豪族再次强大,他们想要更多的土地,最简单、划算的办法,自然是去侵占公共的屯田。
    《三国志高堂隆传》说,何晏等“共分割洛阳、野王典农部桑田数百倾及坏汤沐邑以为产业”。
    《晋书王恂传》也有记载,曹魏当权者为了笼络人心,“给公卿以下租牛客户(屯田户)数各有差”,实际上就是把公共的屯田私分给了达官贵人。
    屯田再多,也架不住挖墙脚的硕鼠更多,达官贵人都想从屯田中分一杯羹,屯田制度自然摇摇欲坠。
    屯田制度的分成比例,大致如下:如果使用官牛,政府和屯田民六四分,政府拿大头;如果不使用官牛,政府和屯田民五五分,双方平分。这样的分成比例,其实是比较严重的高盘剥。
    西汉、东汉的大多数时候,施行的是“三十税一”的政策,农民只要上交收成的3.3%。曹魏对普通农户的税收制度是,每亩收租四升,每户每年再缴纳两匹绢、二斤棉。
    《晋书食货志》记载,东晋的税率是“十分之一”,摊入土地中,每亩地纳税三升米。按此推算,曹魏普通农户的税率(每亩地纳税四升米)大概是收成的13.3%。屯田制度要分掉屯田户50%60%的收成,显然是一种高盘剥的分成比例。
    相比之下,屯田民的负担是很重的。
    曹魏初年,在遍地战乱、人吃人的情况下,老百姓为了生计,接受屯田制度不失为一种“好”选择。
    但到曹魏末年,日子比较安稳的情况下,继续接受高盘剥的屯田制度,很多屯田民就不愿意了。
    《三国志赵俨传》记载,“屯田客吕并自称将军,聚党据陈仓”。
    《三国志袁涣传》记载,“是时新募民开屯田,民不乐,多逃亡”,当时曹操把屯田从强制改为自愿,情况才有所扭转。
    可见,在曹魏初年,也只有条件特别差的人家才愿意接受屯田的高盘剥。
    屯田民不愿意干,达官贵人又想挖墙脚,树倒众人推,屯田制度自然很难长久。
    充其量,屯田制度只能算是一种战时应急的过渡性政策。
    但王生,并非是真的恢复屯田令,他只是要些地方,搞出成效,一面可以为国家提供粮草,另外一方面,可以做曲辕犁与化肥的推广,也就是试验田。
    让天下人看到化肥与曲辕犁的好处,这两样的东西,才能推广出去,才能产生更多的生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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