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官已经在场内等候多时了。
当何清挽着父亲的手缓步走上台时,全场响了热烈的掌声。
侯易铭今天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头发用发胶稍稍固定住,整个人更显得面冠如玉,丰神俊朗。
待到两位新人真正站在一处时,谁人不道一句“金童玉女”。
沈瑟站在台下,见此情景,更觉得感动。
长久以来的期盼终于成了真,年少时的许诺也成了真,到此,人生真的是圆满了。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感动和幸福的氛围时,一个穿着黑色衣服,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进入了场内。
他的手揣在口袋里,看上去行色匆匆。
这个时候没人注意到他,只当他是来晚的宾客,正好角落的桌上有个位置,他便坐了过去。
到了交换戒指这一步,沈瑟将早早备好的婚戒送过去,却在走上台时,眼神的余光瞥到了一个影子。
她稍顿了一下,可是这个时候不能分神,所有人都等着她呢。
沈瑟便径直走到了何清跟侯易铭的面前,将戒指递了过去。
侯易铭接过后,在司仪的主持下,将戒指郑重地戴在了何清的手上。
又是一阵掌声,沈瑟站在礼台的一侧,不曾想再次注意到了另一侧的那个人。
穿着一身黑装,垂着头看不清脸庞,还有,他的手始终放在上衣内,不知道在掏着什么。
这个人着实有些奇怪,但其他人的视线都落在新郎新娘的身上,恰好沈瑟又跟他相对站着,所以目前为止,大概只有沈瑟一个人发觉了不妥。
沈瑟准备去找酒店的经理。
现下这样的情况,还没搞清楚事实,贸然打断婚礼进程肯定是不合适的。
可是若是放任不管,万一发生什么……
沈瑟加快了脚步。
因为今天同时有几家举行婚礼,所以经理很忙,好一会儿沈瑟才瞧见他。
听到情况后,经理也紧张来,要是出现了什么意外,他作为负责人也是要担责的,于是他叫来了两个保安跟着,打算去现场看看。
就在这个时候,里面传出了一阵惊呼和惨叫。
沈瑟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紧接着提裙摆,整个人几乎是冲了进去。
宾客们已经都乱了,在偌大的会场内四散奔走着,有一些恨不能立刻夺门而出。
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则是围在礼台旁,看上去好像是在压制着什么。
沈瑟跟迎面而来的人们撞了好几次。
她穿着高跟鞋,礼服的裙摆还总是绊着她的脚,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可是她没有倒下,仍执意地向前走去,不管撞了多少次仍然执着。
终于,她来到了台前。
最先看到的是那个黑衣男被人死死压住,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有一把刀,刀上还有血。
沈瑟觉得那些血就像是在宣纸上晕染开的水彩,一瞬间就铺满了整张纸面。
她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到的就是跪坐在地上,已经陷入呆滞的何清。
何清的怀里抱着一个人,他仍然像方才那般俊朗,只不过脸色已经惨白,从后背不断涌出的血迹染红了新娘洁白的婚纱。
沈瑟再也支撑不住双腿,重重地摔坐在了地上。
……
侯易铭在婚礼现场遭袭的消息虽然已经被刻意压了下去,但是传闻还是不胫而走,甚至越传越离奇,说穷凶极恶的歹徒闯入会场内,随意砍杀,不仅重伤了新郎官,还有另外几个人也受了伤,情况十分惨烈。
因为事发突然,加上侯易铭被送往医院治疗,目前尚未脱离危险,所以对诸多谣言,侯家人暂时还顾不上去辟谣。
手术室外,侯家和何家人都在。
侯易铭的母亲,看上去那样干练的一个女人,此时此刻已经哭得没有什么力气了,整个人瞬间衰老了好几岁。
侯易铭的父亲平日里也颇为严肃,但想到生死未卜的儿子,他的眼里都是衰败,只是在妻子和外人面前,他刻意压抑着悲痛,不想表现出来。
何清的父母当然也担心侯易铭,可更让他们挂怀的,还是自己的女儿。
何清还穿着那件染血的婚纱,从来到医院开始,她就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靠在墙边,连眼皮都很少眨一下,好像因为伤心过度,精气神儿都没了。
何妈妈一直握着女儿的手,也在默默流泪。
遇到这样的事情,当真是两家人的灾难。
侯易铭安然度过还好,要是真的……真是不堪想,不敢想。
沈瑟来参加婚礼的事情同事们都是知道的,此刻大家都纷纷打来电话,主要是想确认她的平安,毕竟外面传的太吓人了。
沈瑟手里握着手机,机体的震动让她整个人也跟着微微轻颤着,可是她没有接,不是不想,是她没有力气。
不过是一臂之长的距离,就好像隔了千重山万重水,怎么也抵达不了。
沈瑟在手术室外的长廊上,想到之前发生的一切,想到未来可能遇到的一切,唯一的念头就是,所有的所有,应该都回不到从前了。
三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暗了下来。
医生走出来,告诉焦急等待的家属,刀伤太深,伤到了脾脏,导致了大出血,目前虽然已经控制住伤势,但还要度过一段危险期,需要在重症病房观察几天。
医生已经看惯了生死,此刻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也没有倾注太多的情感。
但这些对家属来说,还是太过残酷了。
他们总是会想,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倒下就倒下了。
每天都会见到的一个人,怎么说见不到就见不到了。
侯易铭的母亲再次哭出了声,倒在丈夫的怀里,几乎站立不稳。
而何清的父母则是搀着女儿,何清听到侯易铭的情况之后,滞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丝松动,可随即,又陷入了寂然。
医生已经做到了所有能做的,接下来,靠的就是另外一种无形的力量了。
那种力量,叫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