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Emily都觉得自己很委屈。
    以她光辉的履历，想进什么大企业集团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可偏偏把她“下放”到安城这个小地方，在一家刚成立的公司里做秘书。
    做秘书不要紧，上市公司的董秘也算是高层了，可她这个位置，完全是被架空的，程绍仲不信任她不亲近她不说，就连别的人都察觉到她位置的尴尬，对她的态度很微妙。
    这让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挫败，从来易和的第一天的雄心壮志，到后来的郁郁寡欢，她的心境简直像经历了做山车似的，急转直下。
    要不是有信念支撑着，她早就辞职不干了。
    但最近她的心情又好了来，原因无他，是她有了新的精神支柱。
    她不必再为自己做心理建设，有人会安慰她、帮助她，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她也因此感受到了极大的满足。
    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很快就会离开这个鬼地方，过她的逍遥日子去，于是对这些人，她也没有以前虚情假意的耐心了。
    程绍仲把她叫到了办公室，没有像以前汇报工作那样，坐在办公桌前，而是招呼着Emily坐在了会客沙发上。
    Emily也不客气，老板都这么说了，她干嘛还要唯唯诺诺地给自己找罪受，于是很是痛快地坐在了程绍仲面前。
    程绍仲喝了口茶水，味道有些涩，不怎么顺口。
    他放下杯子，说：“你在国外生活的时间长，很少喝茶吧。”
    Emily想也没想就说：“是啊，我喜欢喝咖啡。”
    程绍仲淡淡一笑，看上去并不在意Emily的回答，而是将这个话题继续了下去。
    “泡茶有不少讲究，水温要掌握适度，还要有精湛的冲泡手法，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茶和水的质量。”
    Emily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跟她说这些干什么，她又听不懂，跟个啰嗦的老头子似的。
    程绍仲看着那杯静置的茶水，茶叶慢慢沉到了底部，水的颜色也变了，看上去比方才着色深了很多。
    “其实有些事跟泡茶很像，包括评判一个人，人品要靠得住，然后才看能力和才华。”
    Emily还是没听懂，只觉得有点烦躁，拉着她说这么多废话，不是纯粹浪费时间吗？堂堂的一位公司董事长这么闲？和某个人真是差得远了。
    程绍仲向后靠坐着，平静地看着Emily：“作为易和的员工，最重要的品质，你觉得是什么呢？”
    Emily被问住了。
    紧接着下一个问题：“你对现在的岗位有足够的责任感吗？”
    Emily还是回答不上来，不是这个问题有多难，而是她毫无准备。
    程绍仲没有咄咄逼人的架势，他的语气轻缓，就好像在交待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只不过因为对方心虚，所以才被问得哑口无言而已。
    程绍仲顿了顿，给Emily一点缓冲的时间，他并不着急得到答案。
    好一会儿，Emily才定了定神，说：“工作我都很认真地完成了，您不是还称赞过我的工作效率吗？”
    “我的确非常看重工作效率，不过，一个员工最重要的品质，是要有责任感，不能给公司带来损失。在你入职之后，有多少公司机密被泄露，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Emily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程绍仲重新端杯子，喝了口清茶。
    短短时间的沉淀，茶香倒是出来了，只不过因为水质的原因，香味并不纯粹。
    Emily的普通话再不好，对程绍仲的意思，她还是完全理解了的。
    他的意思是在质问她，是否泄露了公司的机密，是不是别人派来的商业间谍。
    对这个结果，Emily是早有准备的，她只是没想到会被发现的这么快。
    短暂的惊诧过后，她很快镇定下来，挺直脊背，说：“程总，您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程绍仲摇了摇头：“没有。”
    Emily松了口气，看来他是来诈她的，也对，她行事那么小心，怎么可能被轻易抓住把柄。
    于是她不再像方才那么紧绷，反而轻松来：“没有根据的话可不能乱说，不然会让尽职尽责为公司效力的员工寒心的。”
    程绍仲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说：“这些天蒋先生还好吗？”
    蒋……先生？
    Emily的表情一僵：“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跟蒋先生是旧识，他来安城，确实应该和他叙叙旧。”程绍仲不急不缓地说道，“只不过三天之内见了两次，看来你们的交情比较深厚。”
    Emily的双手交握放在膝上，掌心已经有了汗意。
    她跟蒋莫海的确见了两次，第一次是在晚上，她待在酒店里彻夜未出，直到第二天早晨才直接赶来公司上班。
    第二回就是刚才了，她借着午休时间出去，和他短暂了相处了一会儿。
    可每一次她都确定没人发觉才出去的，更何况蒋莫海身边还有保镖，如果有可疑的人跟随，一定会被发现。
    如此，程绍仲他怎么会……
    Emily的眼里已经不光有惊讶，还有了些许的惊恐。
    程绍仲自始至终都是那副淡而未笑的样子，开始Emily并没有把这放在心上，可随着谈话的进行，她越来越发现，这副波澜不惊的面孔之下，氤氲着的，是冰冷的狠厉。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到了这个地步，再否认也是没用的。
    程绍仲还是很有耐心地回答她：“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你和蒋先生情谊深厚，我可以成全你们。”
    成全？
    Emily才不相信他的鬼话，一定有什么阴谋。
    程绍仲猜到了她的想法，终于淡淡笑道：“不要误会，我说的成全，绝对是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