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喜事 作者:凌冰儿

    第四十三章 相亲（一）

    转眼间两天时间就过去了，玉珍嫂子刚刚吃过早饭就来叫门：“刘大兄弟，梦遥妹子，都准备好了吗？”

    刘铮穿着被沈梦遥浆洗地干净笔挺的淡青色长衫来开门：“玉珍嫂子，这么早啊？都准备好了，等梦遥把厨房收拾一下，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玉珍嫂子细细打量了一下刘铮，眼里浮现出掩饰不住的惊讶：“哎呀刘大兄弟，嫂子真是没想到，你穿着长衫竟然……竟然……竟然和戏台上的公子一样俊啊！你看看你，哪里像是逃荒来的，简直就是钦差大人微服私访么！”

    刘铮眼神一黯：“玉珍嫂子真会开玩笑啊，我哪里是什么钦差大人啊，只是一个逃荒来的普通百姓罢了。”

    玉珍嫂子又来了兴趣：“对啊，说起这个，我还奇怪呢。你们俩是逃荒来的，却不会种地。”

    沈梦遥早从厨房出来，接口道：“我们原是住在镇子上的，家里还算殷实，请得起两个老妈子，加上父母双亲娇生惯养，所以养得我们什么都不会干。原想着这辈子就能享福了，可谁知道遇上天灾，家乡发了洪水，我们就不得不出来讨口饭吃了。”

    玉珍嫂子叹息道：“真是可怜呐。那么家里还有什么人啊？就没个亲戚什么的收留你们？”

    沈梦遥没想到玉珍嫂子这么认真，只得继续瞎编：“没什么人了。父母已被洪水冲得不知去向，而我们本来也亲戚不多，再说遭了洪水，本来家家都很艰难，自顾尚且不暇，哪里管得了我们呢？”抬头看了看天，惊叫道，“哎呀玉珍嫂子，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出发吧，要不然天黑赶不回来的！”

    玉珍嫂子这才从八卦中醒悟过来：“对对对，这就走，这就走。”

    沈梦遥锁好了院门，与刘铮上了玉珍嫂子雇的一辆马车，到了村口，玉珍嫂子的侄儿早早等候在那里，也上了马车。

    沈梦遥认为，玉珍嫂子的这个娘家侄儿长相还是很顺眼的，虽然比起刘铮来差了十万八千里——该死，为什么要和刘铮作比较，刘铮又不是天下男子的典范和模板——可也生得浓眉大眼，高大威武。只是看上去格太内向了，看见沈梦遥，居然脸都红了，连句完整的问候语都说不出来，只顾低了头，坐在车厢的另一边板凳上，两手规规矩矩平放在并拢的膝盖上，在姑母的教导下叫了一声“刘叔”和“刘婶儿”，算是问候了刘铮与沈梦遥，然后就一言不发了。

    沈梦遥不由得开玩笑：“你这么害羞啊？要是等会儿到了县城，见了人家女孩子，你该怎么办？”

    玉珍嫂子侄儿的脸越发红了。

    沈梦遥暗笑，看来玉珍嫂子没有夸张，她这个娘家侄儿，真的是太腼腆了。人倒是很老实，可是年轻的女孩子，都喜欢英俊机灵的男孩子，谁会喜欢一个榆木疙瘩呢？

    玉珍嫂子推了一把自己的侄儿：“说的是啊孟魁，你总是这样一副拉不展的样子，一会儿费老爷见你嘴笨，说不定就不把女儿嫁给你了呢。”

    沈梦遥这才知道了玉珍嫂子娘家侄儿的大名。王孟魁。因为玉珍嫂子姓王。

    看着王孟魁手足无措的样子，沈梦遥开心地说：“王孟魁，你今年多大啦？”

    王孟魁看也不敢看她，依旧低着头，小声说：“十八了。”

    沈梦遥直摇头：“王孟魁，你这个样子可不行啊。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声音要洪亮才行啊。而且，等会儿到了费家，你得表现得大方一点，大气一点，不要总是低着头，说话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在叫。”

    王孟魁终于抬起眼睛看了一下沈梦遥，规规矩矩地回答了一句：“知道了，婶儿。”

    “婶儿！？”沈梦遥愣怔片刻后恍然大悟，自己叫王玉珍为“嫂子”，那么，就比王孟魁大了一辈呢，人家叫自己“婶儿”，也没什么错。王玉珍在家排行最小，王孟魁的父亲是她的二哥，比她大了足足一轮儿，也就是大了十二岁。所以，虽然玉珍嫂子很年轻，侄子却已经十八了，当然，十八是虚岁，实际上只有十七。古时候的人，都讲究用虚岁而不是用周岁来计算人的年龄。比如说，一个除夕之夜刚刚出生的婴儿，按照风俗，虚了一岁，那么他出生才一天，就已经算是一岁了。而到了第二天，是大年初一，翻过了一年，又长了一岁，那么，这个实际上只有两天大的婴儿，在老人们口中已经是两岁了。

    玉珍嫂子又叮嘱道：“孟魁啊，不要紧张，等会儿到了人家家里，也别总是低着头，但也别多说话，人家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俗话说的好，言多必失，你也得记住了。你嘴巴又不能说，别把什么说错了，惹人家不高兴。我请了你刘叔和刘婶儿来，就是怕到了费家冷场，那就尴尬了。到时候，你刘叔刘婶帮着话家常，你坐在那里，只要人家看中你就行，懂了不？”

    王孟魁点点头：“嗯。”

    马车颠簸了好一阵子，终于到了双鹤县，又七拐八拐，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终于停了下来。

    玉珍嫂子经过长途跋涉，依然神采奕奕：“梦遥妹子，到了。”

    “啊……到了？”沈梦遥正在打瞌睡，听见玉珍嫂子叫她，恍惚之间，抬眼看了一下，揉揉眼睛，走下了马车。

    费家的门面还是很气派的，越过两扇紧闭着的大门，能看得见里面修建得十分致的小楼。沈梦遥暗想，玉珍嫂子的娘家应该也不差，否则，看来十分殷实的费家也不可能接受她的侄儿来相亲。

    玉珍嫂子走上台阶去扣门环：“费家嫂子在吗？”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身材中等、微微发福、和蔼可亲的妇人打开了大门：“哎哟，都来了啊，快请进！”

    将一行人让进院子里，并指引着他们往屋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说：“玉珍妹子，这两个是谁啊？看着面生。”

    沈梦遥估着，古代没有手机没有电话没有qq，通讯十分不发达，所以玉珍嫂子来不及提前通知费家，她还请了两个帮手。

    玉珍嫂子笑容可掬地介绍道：“这两口子是我们村里的街坊，我怕嫂子你嫌我们就来两个人显得单薄，所以就拉了他们来壮壮门面。”

    费家嫂子呵呵笑道：“玉珍妹子的嘴巴是愈来愈巧了，真真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我几时嫌你们单薄了？不过，来者皆是客，快进屋吧。”

    沈梦遥看了一眼这个很宽敞的院子，只见整个院落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一看女主人就很能干。院子中间是两个花坛，种着丁香、蔷薇和一些沈梦遥叫不上名字的花卉，热热闹闹地开着花，香气扑鼻。

    一个身着皂色印福字丝绸长衫、外罩一件水貂皮坎肩、手里拿着一杆很长的旱烟袋的壮年男子走出正房：“弟妹来啦，快屋里请。”

    几个人分主客在屋子里落座，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媳妇奉上了茶水，是西湖龙井，一掀开青花瓷盖碗的盖子，立刻嗅到一抹清香。再看屋里的陈设，家具都是红木的，制作十分考究，八仙桌和太师椅上都雕着很复杂的花纹。墙边的博古架上，摆满了古董。沈梦遥也看不懂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觉得琳琅满目、眼花缭乱。

    沈梦遥心想，在双鹤县，这恐怕也算是大富人家了吧。

    费老爷笑眯眯地看着王孟魁：“这就是孟魁吧，都长这么高了。记得我上一次见他，他才只有十岁。”

    玉珍嫂子说：“是啊是啊，说起来，我们这些年走动得也少了。真是不应该，不应该。”

    费家嫂子说：“十八兄弟还是常来的。”

    玉珍嫂子见自己的侄儿只顾呆呆坐着，有些着急，急忙使眼色让他说两句问候的话。

    王孟魁会意，急忙站起来：“费老爷、费大娘好。”

    还算圆满，没有低着头，也没有打磕巴。玉珍嫂子很是满意，又满脸堆笑地向费老爷介绍沈梦遥和刘铮：“他俩是我们村里的。费老爷你是知道我娘家情况的，孟魁爹娘过世得早，虽然他一直住在他大伯家，可他大伯也是个木讷人，事情又多，有些时候也顾不上。所以，我这个做姑姑的就替他张罗一下终身大事。今儿来见个面，可总想着人太单薄了，显得对费老爷和费嫂子不尊重，所以呢，让我这两个街坊来撑撑门面。我这两个街坊，都是识文断字儿的人。”

    费嫂子看了看沈梦遥和刘铮，疑惑道：“怎么以前没听说过你们有这样的街坊呢？”

    玉珍嫂子笑容可掬地解释道：“他们是去年冬天才来的。”

    “哦——”费老爷和费嫂子看起来依旧满肚子疑惑，可也没有再问下去。毕竟，今天的主题是他们的女儿与王孟魁相亲，而不是探究沈梦遥和刘铮究竟是怎样成为罗十八家的街坊。

    费老爷吩咐刚才倒茶的小媳妇：“老大媳妇，把芸儿叫到这边来。”

    老大媳妇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一阵活泼泼的脚步声传来，沈梦遥心想，这费家姑娘，一定是个外向格的人。

    猜得果然不错，一个身着玉色滚边绣花夹袄、葱绿色百褶裙的女孩子像燕子一般，轻盈地飞进了门槛：“爹爹，娘，芸儿来啦。”

    看见了掌上明珠，费老爷的眼底尽是笑意。嗔怪道：“怎么不知道问候客人呀？越来越没规矩了。”虽然说的是责备的话，语气里却听不出来哪怕一丝一毫的教训的意味。

    芸儿轻快转身：“是玉珍婶子啊，好久不见您来啦。咦，这三位是谁啊？”

    沈梦遥又猜测，费老爷和费嫂子两口子，一定事先没有和芸儿说明今天要来一个相亲的小伙儿。估计他们事先探过女儿的口风，而女儿坚决不肯相亲或者说不肯嫁人，虽然只是给父母的撒娇之语，可费老爷和费嫂子还是心疼女儿，怕直通通地说出来会让女儿羞臊，所以来了个先斩后奏，先让玉珍嫂子把王孟魁领来，当做普通来客，两个年轻人先见见面，如果女儿不反对，再慢慢地问她对王孟魁感觉如何，如果女儿并没有坚决反对，再和盘托出相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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