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喜事 作者:凌冰儿

    第二十一章 菜团子和星空

    虽然刘铮极不情愿出门去捡柴火，可还是被沈梦遥强拽了出去。沈梦遥说服自己不要生气。虽然在这一路上，刘铮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可是，这么浩大而复杂的工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沈梦遥并不是怀疑刘铮，认为他只是在说好听的话搪塞自己，而是很清楚，在这两手空空家徒四壁的情况下，刘铮同学要实现他的伟大抱负还无从下手。

    当然，他们有二百两银子，这在河湾村，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可是，他们和别人不能比，别人已经有了家的基础，而他们，一切都需要重头开始。比如，他们连一张桌子都没有，更不用说别的生活必需品了。要想把这些东西添置全了，得花不少银子呢。何况，那些首饰都是从王府带出来的，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个纪念品，总不能全都卖光了吧。

    前面问了罗大山，知道镇上没有当铺，要想将首饰换成银子，还得去县城，于是两人商议着先去县城。而县城比白杨镇要远多了，于是，沈梦遥决定早点儿做饭，早点儿休息，为明天的长途跋涉做准备。

    两人又去村边井里打了水来，将厨房擦洗干净，本来想让刘铮一个人去，可是考虑到他本不会从井里面把水提上来，所以只得作罢，自己也跟了去，拿了大铁锅权当水桶，一锅一锅往家里端水。

    累到腰酸背痛，看上去厨房颇有了几分清爽，沈梦遥又吩咐刘铮去捡柴火。刚才在小妮儿家里，沈梦遥本想再讨要一些干柴的，可是实在没好意思张口。已经在人家家里白吃了一顿，还借了粮食，总不能什么都和人家要吧。沈梦遥不习惯欠人情。

    刘铮捡了柴火回来，满头都是灰尘和汗，衣服也破了两处，沈梦遥皱起了眉头，他们连针线都没有呢，无法缝补衣服，只能等去过县城再说。手里现成的银子，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必须要变卖首饰。

    刘铮大概是从来没有干过从井里打水、捡柴火这样的活儿，累得直喘气，将柴火抱到灶台边上，说了一声：“我先去休息一下。”就走了。

    沈梦遥待要发火，可是一看他那件不知在哪里刮破的衣服和满头满脸的汗，也有些心软，冲着他的背影大声说：“那好吧，不过不能睡的时间太长啊。”

    刘铮不知听见没有，反正没有回答。

    沈梦遥看了看借来的东西，心想没有油盐酱醋，只好蒸几个菜团子，虽然没有盐不好吃，可总算是一顿饭了。

    于是洗净了手，将白菜撕碎，放进面粉里面，加了水和成团，搁在锅里醒了一会儿，捏成一个一个小孩儿拳头大小的菜团子，然后在灶里填了柴草，自己又去井边端了一锅水，放在火上，开始蒸菜团子。没敢多做，打算将那些粮食省着点儿吃。

    菜团子快熟的时候，刘铮睡醒了，揉着惺忪的双眼走进厨房，吸了吸鼻子：“好香啊！梦遥你在做什么饭？”

    沈梦遥将热气腾腾的菜团子从笼屉里面拿出来，刘铮眼睛一亮：“梦遥你太能干了，居然能用这么一点儿东西作出一顿饭！我饿了，我先吃一个。”

    话音刚落，抓起一个菜团子，两口就吞下了肚。

    沈梦遥还没反应过来，他又伸出两只手，拿了第二个和第三个菜团子，并且一眨眼就把它们消灭掉了。

    沈梦遥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这个刘铮，不是中午才吃了三大碗面条吗？就算现在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可是他的表现，也太夸张了一点儿吧。

    转念一想，也不能怪刘铮。出去那么长时间找柴草，一定累坏了，也饿坏了。

    这么想着，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突然发现，她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那十个菜团子，已经一个都不剩了。

    刘铮意犹未尽：“梦遥，你做的菜团子真是太好吃了！还有没有啊？我没吃饱。”

    沈梦遥怔怔地看着他，足足有一分钟，然后，爆发出了一声足以掀掉厨房房顶的怒吼：“刘铮！你太过分啦！”

    刘铮被吓得不轻，从板凳上站起来，手足无措且莫名其妙：“我……我怎么啦？”

    沈梦遥指着空空如也的笼屉，悲伤地说：“你把我做的菜团子，全都吃光啦！可是我……我还一个都没尝到呢。”

    看着犹自冒着热气的笼屉，第一次懂得了“欲哭无泪”这个词的含义。

    刘铮看着一脸悲愤绝望的沈梦遥，知道自己错了，小声说：“对不起啊梦遥，我以为，这里面还有的。我想，你不可能只做那么一点菜团子吧……”

    “那你以为我会做多少？”沈梦遥无力地垂着手，“我们好不容易借了一点粮食，可是并不等于我们从此以后就衣食无忧了呀。难道我们要一顿把那些粮食都吃掉吗？”

    刘铮脸红了：“梦遥……我……我真的没有想这么多。我以为，锅里还有呢，或者你已经吃过了，因为，天都很晚了。”

    沈梦遥看了看窗外，的确，天色很晚了，黑漆漆的天空，就像一张无边无际的网，罩在头顶上，使她几乎喘不上起来。

    我怎么这么倒霉？

    沈梦遥坐在板凳上，犹豫着要不要再做几个菜团子，反正也不麻烦。

    可是，她已经没有了这样的心情。甚至，刚才饿得咕咕响的肚子，已经没有了丝毫饥饿的感觉。

    沈梦遥默默地走出了厨房，径直走到屋子里，倒在炕上，一言不发。

    刘铮十分紧张，跟了进来：“梦遥，你不要生气啊。要不，咱们再做几个吧。我来帮你。”此时的刘铮，非常遗憾自己不会做饭，否则，多少能让沈梦遥消掉一点怒气。

    沈梦遥说：“再做几个？你说的倒轻巧！要烧火，要打水，要……算了，反正中午吃得很饱，晚上不吃就不吃了。”

    刘铮说：“那怎么行啊？明天还要去县城呢。”

    沈梦遥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将脊背冲着他：“我想睡觉了，你别烦我了行不行？”

    刘铮有些生气，心想不就是几个破菜团子吗，要是搁在福王府，我连瞧都不会瞧上一眼。忽而又丧气地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福王了。

    于是悄悄地走了出去。

    沈梦遥也没理他，因为生气加上伤心，所以才不关心他去了哪里。

    可是过了好长时间，连村里的狗都不叫了，刘铮都没有回来。沈梦遥有些着急了，忘记了那几个菜团子，翻身下炕去寻找刘铮。

    可是刚刚走到院子门口，就见一个黑影急匆匆跑进来，先是吓了一跳，以为又不法之徒趁夜抢劫，本能地惊出一身汗，正在想对策，要真是个歹徒该怎么办，却听见了刘铮的声音。

    “梦遥，我给你带来了晚饭。”

    沈梦遥比刚才还要惊讶：“刘铮？你给我带来了晚饭？你刚才上哪儿去了？”

    刘铮说：“进屋说吧。”

    沈梦遥跟着他疑疑惑惑地走进了屋子，看见刘铮竟然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大块，还是烤好了的，香气扑鼻。

    刘铮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梦遥，我太自私了，害得你没有吃上晚饭。不过，我抓到了一只野兔，烤好了，权当一顿饭吧。”

    沈梦遥看着那只烧烤技艺明显不到家的野兔，不由得哽咽道：“原来……你出去这么长时间，是去给我找到一顿晚饭。”

    刘铮一脸的歉然：“今天运气好，走出不远就抓到了一只野兔。以前我跟父皇和大哥去围猎，看见过随从们制作野味，只是没有自己做过。还好啊，剥皮清洗都很顺利，只是烤得不太好，好像有些烤过了。你凑合着吃吧，好歹能填饱肚子。”

    沈梦遥拿起那只野兔，流泪道：“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刚才，我对你的态度也不好。”

    刘铮连忙替她擦眼泪：“没有啊梦遥，本来是我不对，我只顾自己，没有想到你还没吃饭，只知道自己饿了。我说过，虽然我已经一无所有，可是，我不会让你受苦。好啦好啦，晚饭没吃，都饿坏了吧，赶快品尝一下我烤的兔，看看怎么样？”

    沈梦遥说：“你也吃吧。忙碌这么半天，那十个菜团子，真的不经饿。”

    刘铮笑道：“你自己吃吧，我又不饿。”顿了顿又说，“对了梦遥，刚才我在外面，看见这里的星空很美，在京城是见不到的。不如一会儿你吃饱了，我们去看星星。”

    “看星星？”沈梦遥正举着一大块兔，听了刘铮的话，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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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坐在一处山坡上，刘铮得意地说：“我没有骗你吧，这里的星空，是不是很美？”

    沈梦遥抬头看去，果然，她以前真的没有看见过这么美丽的星空。在她的记忆里，童年时代虽然也在乡村生活，可周边都是重工业区，连带了乡村的天空也是混浊不清的。上班后，更是处在重度污染的环境之中，甚至都没有了抬头看看天空的心情，只是关心天气预报。只是与朋友们旅行的时候，在那些安静的地方，才能看见晶亮的星，只是，那样的日子好像很少。而且，就算是二十一世纪最干净最清澈的天空，也不能与这河湾村的夜空相比。这里的夜空，就仿佛一块深蓝色的水晶，又仿佛一片浮动着的深蓝色的绸缎，而天空中的星辰，密密麻麻，闪闪烁烁，就像是蓝水晶或者蓝绸缎上面装饰的宝石，熠熠生辉。

    沈梦遥看得有点儿累了，不知不觉，把头埋在膝盖上，进入了梦乡。

    刘铮看着她恬静的睡姿，不觉莞尔一笑，轻轻将她抱起来，轻叹一声：“还挺沉的。”

    慢慢走下山坡，踏着满地的星辉，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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