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红豆和稻花香米放入砂锅,加入适量清水,先大火烧开,再转小火,盖上砂锅盖子,熬上之后回屋睡个回笼觉,一个小时后起来,一锅跟安安一样香甜软糯的红豆粥便熬制成功。
用保温饭盒单独装一碗,走前让安安带去公司。
天气转凉了,红豆粥能很好缓解女生手冷脚冷的症状,既饱腹又温暖,还不会有太高的热量,别说女生,连沈亦泽这个大老爷们也很爱喝。
他的想法很务实,可当他把装满红豆粥的饭盒递到杨九安手中,她首先想到的却是红豆的隐喻,再联想到他昨晚深情的哼唱,情不自禁就扬起嘴角。
沈亦泽向来是个敏锐的人,他立刻捕捉到安安深藏眼底的柔情,心中一动,轻声叫住她:
“安安——”
“嗯?”
她回眸,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没事,就想再多看你一秒。”沈亦泽说,“去上班吧。”
杨九安哦一声:“那我走了。”
徐沛等候多时,就见安安三步一回头,磨蹭半天愣是不出门,忍不住吐槽:“走啦,又不是生离死别,不至于每天在我面前秀一遍。”
杨九安窘得不行,赶紧换鞋出门。
8点左右,沈亦泽和蔡佑宁一起前往江南台。
蔡佑宁一边引路一边介绍台里的情况。
他怎么也想不到,相比入职仅两个月的他,沈亦泽对江南台的了解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上到广播系所在的楼层,和电视系相比,这层楼给他的感觉就两个字:冷清。
电台行业的不景气由此可窥一二。
沈亦泽很有点感慨。
他认识王力宏,认识陈奕迅,是通过点歌节目;认识周杰伦,认识林俊杰,则是通过电台。
现如今,前者早被时代遗弃,后者也已半只脚踏入坟墓。
在一零年以前,收音机堪称家家必备的小电器,然而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传统电台的地位每况愈下,假以时日,等ai智能主播技术发展成熟之时,便是这个职业彻底死去之日。
事实上,在另一个世界,传统电台,除了综合广播、新闻广播等国家宣传阵地,其他频道几乎已名存实亡,而给予这个行业最后一击的还不是ai智能主播,而是喜马拉雅fm、蜻蜓fm等电台app。
说起来,这个世界似乎还没有诞生这种东西。
唔……一不小心又给我发现一个商机。
“庄逸老师!”李响格外热情地迎上来,伸出双手,“你好,我是佑宁的同事,也是《江南之音》的主播,李响。”
沈亦泽伸手跟他握了握,微笑着回了句“你好”。
不仅李响,文化休闲频道各节目的导播、编辑和主播都围了上来。
庄逸这个名字在公众中可能未必有多大名气,但在娱乐主播的群体里,无疑是和余笙同等咖位的存在,在场的人,没有谁没放过庄逸的歌。
沈亦泽很是得体地一一应对,心里盘算着,等过段时间把电台app搞起来,这些资深的电台从业人员,就是他首先要拉拢的对象。
突然觉得有点对不住夏台长,他老人家对他照顾有加,他却想方设法地挖人家的墙脚,不过,想到夏台长明年退休,他便又释然了。
“行了行了,时间宝贵,大伙儿都散了吧,我们该干正事了。”
李响将其他频道的人打发走,然后拿出纸笔问:“庄老师,能给签个名吗?”
“可以啊!”
沈亦泽接过纸笔,提笔欲写,笔却停在半空,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无法落笔。
李响和蔡佑宁对视一眼,问:“怎么了,庄老师?”
“没事,我只是……没事。”
他深深呼吸,落笔,以他曾经的签名习惯签上他曾经的名字。
庄逸,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给别人签自己的本名。
李响将签名小心翼翼地收进桌柜,切入正题道:“那我们现在把流程过一遍,那十几个问题,庄老师看了吧?”
“看了。”
“您先给我和佑宁透个底,我们需要把对话提纲和串讲词写好,不然,现挂容易翻车。”
这跟电视主持人拿手卡或看提词器是一个道理,沈亦泽表示理解,每个问题该怎么回答他昨晚就想好了,现在便大致说一遍。
他说的时候,李响埋头飞快地写稿,蔡佑宁身为新人主播,这是他第一次采访嘉宾,远不如李响经验丰富,因此稍显不知所措。
等沈亦泽说完,李响也差不多写完,把手稿递给蔡佑宁,两人快速分好工。
“走吧,我们进录播室吧。”
电台频道里面的工作是以栏目来划分的,每个栏目的人员可以大致分为主播、编辑和导播,但《江南之音》显然不太受重视,又是音乐类的,需要策划和构思的内容比较少,因此就没有配备编辑,全由蔡、李二人自编自播。
在录播室就坐,由于是提前录制,三人都没什么压力,不管发生什么状况,大不了剪掉或重录,不至于出现播出事故。
李响控制调音台,按照节目惯例,开场先放歌。
今天的开场曲是《化作樱花树》。
一曲毕,蔡佑宁开口:“eleven,《化作樱花树》。晚上9点时段,这里是fm101.6文化休闲广播《江南之音》,我是佑宁。”
李响接:“我是李响。听众朋友可能会奇怪了,说好的轮班主持,今天怎么两个人一起上了?这个,就得从今天这首开场曲说起。佑宁,《化作樱花树》这首歌,你以前听过吗?”
蔡佑宁:“当然。不仅听过,我还知道这首歌发行于去年的10月13日,由庄逸老师作词作曲,由eleven演唱。正是凭借这首歌,eleven摘取了2020全娱金曲奖最佳新人的奖项。”
李响:“没错,这也是庄逸老师进入华语乐坛的第一支歌曲,无论是对庄逸老师对eleven,还是对整个华语乐坛而言,这首歌都有相当重要的意义。”
蔡佑宁:“听过前几期节目的朋友可能已经察觉到一点不对劲,我和响哥从不称呼谁为老师,可今天凡提及庄逸,必加老师,这是为什么呢?”
李响笑:“好了,我们就别卖关子了。今天很荣幸,邀请到可以说是当今华语乐坛最负盛名的词曲作者——庄逸——做客《江南之音》。庄逸老师,先跟听众朋友打个招呼吧。”
沈亦泽淡定地说:“《江南之音》的听众朋友大家好,我是庄逸。”
蔡佑宁:“刚刚响哥说,《化作樱花树》这首歌对你有相当重要的意义,我想求证一下,真的是这样吗?”
沈亦泽:“确实意义非凡,别的不说,至少这首歌解决了我经济上的困难,也开启了我新的人生。”
李响:“正是从这首歌之后,庄逸老师的音乐之路便一发不可收拾,说是新的人生也无可厚非。”
沈亦泽笑笑没有说话。他口中的“新的人生”指的是字面意思,不过,李响的解读显然更符合正常人的逻辑。
蔡佑宁:“也许你没有听说过庄逸,但你一定听过庄逸的歌。从大火出圈的《追光者》到风靡街头的《夜曲》和《江南》……我相信所有听众朋友都和我有同样的疑惑:庄逸老师是如何做到既高产又高质量的?”
沈亦泽:“这只是一种错觉,不能因为我最近发歌比较频繁,就觉得我写歌写得很快。你们都忘了,在去年十月以前,我还没有发歌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创作了。”
他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李响:“你的意思是,最近发行的很多歌,其实是你早就写好了的。”
沈亦泽:“当然,每一首歌都是经过反复斟酌和长期打磨的,我绝不会把不成熟的作品放到听众面前,这是不负责任的做法。”
蔡佑宁:“那在你所有的作品中,你个人最喜欢哪一首?”
沈亦泽:“其实是下一首,将于10月1日发行的由梁子墨演唱的《七里香》。”
梁子墨已于昨日公布了新歌消息,他正好借机宣传一下。
李响:“我昨天看到了这个消息,《七里香》,很诗意的名字。”
沈亦泽笑道:“的确是一首诗意的歌,也是到目前为止我最满意的作品。”
李响:“我真想快进到10月1日先听为快。各位听众朋友,《七里香》,10月1日零点上线全娱音乐,庄逸老师的诚意之作,歌迷朋友们一定不能错过。”
他再次强调一遍。
蔡佑宁:“说到10月1日,自二月以来,你和余笙每个月的第一天都会各自发行一首新歌,网上盛传你和余笙不和,甚至有‘逸笙之敌’的说法,因此才暗中较劲。不知道真实情况是怎样的?”
沈亦泽:“进了这个圈子我才知道,网上的传言只能当故事听一听,根本没有可信度。事实上,余笙是我为数不多的圈内好友之一,我们经常联系,在音乐上互通有无,交流心得。”
他顿了顿,接着说:“至于为何每个月同时发歌,的确是我有意为之,但不是因为不和,而是对自己的一种鞭策。余笙是我音乐路上的目标,跟她同一天发歌,我就必须全力以赴、绞尽脑汁地制作每一首歌,以此来激发我的创作潜力。”
李响恍然:“原来如此,将压力转化为动力,正得益于你们之间的这种切磋,才有了今年华语乐坛的繁荣,对我们这些歌迷来说,也是极大的福音。”
沈亦泽笑道:“我可以给你们爆个料,我和余笙的切磋交流只持续到今年年底,毕竟每个月创作一首高质量新歌,强度实在太高,不宜长期进行。等到明年,我们会更趋向于合作。”
李响:“这样看来,明年的华语乐坛更加值得我们期待了。”
蔡佑宁:“如果让你从已发表的歌中选择一首推荐给大家,你会选择哪一首呢?”
沈亦泽:“每一首作品我都喜欢,非要让我选一首的话,因为我比较偏爱嘻哈,所以我会推荐《夜的第七章》。”
蔡佑宁:“那么接下来,一首《夜的第七章》,送给各位听众朋友。”
李响立刻切入音乐。
三人一边喝水一边翻看接下来的流程。
等音乐渐弱,李响切进人声,蔡佑宁说:“十分独特的一首歌,这应该是今年最好的说唱歌曲之一。”
沈亦泽:“谢谢,这是很高的评价。”
李响:“除了《七里香》,听说庄逸老师还创作了一首情歌对唱?”
重点问题来了,沈亦泽正色说:“是的,两个星期前,我遇见了一个很好的女孩,希望有朝一日,能和她一起唱这首歌。”
李响笑:“我嗅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请允许我八卦一下,这个女孩,是你的恋人吗?”
沈亦泽坦诚道:“我很想她是,但可惜,还不是。”
李响追问:“这么说来,还在追求中咯?”
沈亦泽笑笑:“可以这么说。”
蔡佑宁在一旁捂嘴偷笑。
李响提议:“不如借这个机会,你稍微唱一小段,也许她会收听我们的节目。”
也许?不,她一定会听,不然我上这儿干嘛来了?
沈亦泽心里想着,嘴上说:“那我就清唱一段副歌。”
他酝酿酝酿感情,唱得格外投入。
……
录完节目已过十二点。
再一次,在江南台的食堂蹭饭,只不过这次蹭的不是王师兄,而是蔡佑宁。
有一说一,江南台的待遇可能不怎么样,伙食还是不错的。
等以后公司规模起来了,他也要建个食堂,看能不能把这里的师傅撬走。
他发现自己真是挖江南台墙脚挖上瘾了,连食堂师傅也不放过。
李响本来是想请沈亦泽下馆子的,以对方在圈内的名气,免费录节目已让他觉得欠了人情,再请人家吃食堂的粗茶淡饭,实在说不过去。
然而,沈亦泽却再三坚持,午饭从简。他不是个挑剔的人,山珍海味自是来者不拒,家常小炒亦能甘之如饴。
李响起初还有点忐忑,见他吃得津津有味,才暗暗松一口气,顿觉亲近许多,说话也不那么拘着了。
将口中饭菜嚼吧嚼吧咽下,沈亦泽随口说:“你们广播体系的人好像有点少啊?”
李响“害”一声:“江南省广播电视台,你别看广播在前电视在后,实际上,我们就是人家的附属,人家电视赚广告商的钱,我们只能赚电视的钱,咳咳——”
他似乎被鱼刺卡住了,咳嗽两声,猛灌两口水,清清嗓子接着说:“说白了就是赔钱。最关键的是,这行已经没有优秀的新鲜血液了。就拿我同学来说吧,但凡有门路的,绝不来广播混吃等死。没盼头,真的!”
沈亦泽附和:“现在电台确实不如以前普及,也很多年没出过爆款节目了。”
李响摆摆手:“别说爆款节目,现在能把节目做下去,已经是件不容易的事。不瞒你说,我们频道每个月都有人离职。他们有编制的还好,像我和佑宁,我俩都是台聘,本来工资就低,五险一金还比人少一大截,要不是真爱,根本不会留下来。”
沈亦泽问:“那你们可以转成事业编吗?”
“转?不可能。广播不比电视,编制很少,基本都给关系户了。”
那就好,没盼头才有跳槽的可能。
沈亦泽心里琢磨。
一直没吭声的蔡佑宁突然说:“传统电台是没有出路了,等新媒体进场,寒冬只会越来越冷。这一行想要存活,非改革不可。”
沈亦泽一惊,观其神色,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不禁嘀咕:难道他有什么主意不成?
他想了想,不动声色地试探:“你说得对,我听说,连电视行业都在转型做新媒体,你们电台也应该想办法搭上这辆快车。”
蔡佑宁脸色微微一变,惊讶地看向沈亦泽:“你跟我想的一样,我也认为,电台行业不能再局限于收音机,现在是多端多屏时代,我们应该想办法向各个终端拓展,而非守着这一亩三分地,等着慢性死亡。”
这番话一说,沈亦泽就有底了。
看来想做电台app的不止他一个,这倒不令他意外,意外的是这个人就在他身边。
蔡佑宁继续说:“其实我已经有一个比较完整的想法。沈老师,你的公司是做文娱的,电台也属于文娱产业,可以的话,我还挺希望跟沈老师合作。”
他正愁找不到团队,岂料踏破铁鞋无觅处。如果是沈老师,一来他有所了解,彼此关系也还算不错;二来,别的不说,光是庄逸这一个身份,就足够办成很多事了。
沈亦泽略一思索,笑道:“我大致知道你想做什么,我觉得是可行的,合作没问题,具体事项我们之后再详谈。”
电台的确属于文娱产业,但电台app不属于。
当初注册公司的时候,选的是文化艺术类别,经营范围并不包含互联网,换句话说,他想开发app,必须再成立一家公司。
母公司的盘子还没做大,急急忙忙开子公司并非上策。而且说实话,相比于音乐、影视和综艺,电台并不是他感兴趣的项目,他不可能把工作重心转移到电台app的开发运营上。
这样一想,跟蔡佑宁合作可以完美规避他的问题。
他看得出来,蔡佑宁是热爱这个行业的,做任何事情,热爱才是原动力,没有爱如何发电?
让蔡佑宁负责电台app的开发和运营,他和他的公司则以投资者的角色参与其中,无疑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这事得从长计议,且不说招人、租场地、买设备等必经程序,光是app的设计、开发、测试和试运行就至少需要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在此期间,还要想办法招揽创作者和投入成本宣传……总之,必须做好规划才行。
下午在公司待到五点,返回小屋。
安安今天快8点才到家,不等沈亦泽开口,她抢先道:“8点不算晚,路上还有很多人呢!”
然后拿出保温饭盒,浅笑盈盈:“红豆粥很好喝,我很喜欢。”
安安真是越来越会了,对他甜甜一笑,再说两句好话,就足以化解他所有不满,让他瞬间温柔。
看着空空如也的饭盒,他欣慰地说:“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熬。”
吃过饭,屋里屋外晃悠两圈就到心动短信时间。
“一天24小时,却说不够24句话。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