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张小雨先是往烧烤店送了货,然后从城里买了烟酒、白糖和水果,去宋庄看望老同学。
这人叫做宋江,初三的时候跟张小雨坐同一排,还是小组长,专门收作业本,每次张小雨抄作业都要跟宋江打招呼,算是很熟悉了。
三四月份,正是草木生长的时节。
空旷的田野里长满了绿油油的小麦,清风就像一群调皮的孩子,时不时的赶起一阵麦浪,玩的不亦乐乎。
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放羊少年,手里挥着小鞭子斜地里猛地一抽。
啪…
鞭子发出脆响声,一群绵羊沿着地头小沟边吃草,总有几只小羊想去吃麦子,宋江就要上前驱赶。
嗡嗡…嗡嗡…
摩托车发出低沉的噪声顺着田间小路缓缓地来到跟前。
“老宋,好久不见了,放羊呐。”
“张小雨!!?”
宋江震惊的张大了嘴,瞧张小雨这模样,小碎发,皮夹克,白球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着自信,还有那崭新的摩托车简直亮瞎了他的眼。
当初张小雨找他要作业本抄的时候,那可是一口一个‘江哥’,毕业大半年,他已经从无忧无虑的少年变成了放羊的老宋,想到此,一时间悲从中来,面有戚戚然。
“是我,这不好长时间没见你了吗,今天得空,特地来看看你,咱们老同学就要经常走动走动才好。”
张小雨将摩托车放好,一脸热情的伸手跟宋江握了握,道:“感觉你瘦了不少,日子过得不顺心?”
“毕业之后也找不到工作,天天伺候这几十只羊,做梦也是羊,我都快变成一只羊了,比不过你呀,在哪混?”宋江唏嘘道。
“比你强不了多少,我在家养鸡,专门卖鸡蛋。”张小雨今天有事相求,自然要低调一点。
“那也不错,小羊长得太慢了,挣不到钱。”宋江摇头道。
“那是你没找到路子,我跟人合伙在城里开了家饭店,需要大量的羊肉,老宋你要是能长期供应,我愿意高价从你手里购买。”张小雨抛出橄榄枝。
“那好啊,我提前给你把肉处理好送过去。”
宋江知道这是一个机会,那些来村上买羊买狗的小贩就喜欢坑人,要不是没路子,谁想卖给他们。
“张小雨,你都开饭店了,我该叫你张老板了吧。”
“你就别取笑我了,咱们可别来这些虚的,中午去你家吃个饭,咱们好生叙叙旧。”
“好,走。”宋江将羊群掉头往家里走去。
宋庄出了一个靠养鸭子发家的人,这个村子的人也都跟风搞起了养殖,有养鹅的,养草鸡的,养羊的,养牛的,这就跟小张村差不多,有个人带头,剩下的人会跟风而上。
“你在屋里坐一会,我去跟我爸妈说一声。”
“行。”
张小雨将带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然后搬着小板凳坐了下来。
宋江去了堂屋,其母亲正坐在缝纫机跟前做伙计,父亲在看电视。
“爸,你去买点菜回来,我同学来找我了。”
“同学?找你什么事?”宋父疑惑道。
“他在城里开了个饭店,想买咱们家的羊。”宋江解释道。
宋母也停下了手上活,惊喜道:“这可是好事,什么价?”
“还没聊呢,怎么也不会比市场价低,多买点下酒菜,绿豆饼、猪头肉什么的。”
“知道了,我骑车去镇上买吧,小江她妈,你去东边小杰家买一只鸭子回来。”宋父说道。
一家人商定之后,往前屋走去。
“叔叔,阿姨,你们好,叫我小雨就行了。”张小雨连忙掏烟给宋父递了一根。
宋父先是扫了一眼桌子上那一大堆礼物,心头愈加满意,说明对方不是来骗吃骗喝的,“哈哈…,好有精神的小伙子,小江很少有同学来家里玩的,这孩子,不喜欢跑动。”
“我也一样,毕业了就很少往同学家走动了。”
毕业就各奔东西了,联系一少,感情就淡了,再加上生活的鞭打,更不愿意去见同学,总觉得没有别人混得好,其实一个班能有几个人真的混得好呢?
“你们在家聊着,我去买点菜,中午好生喝几杯。”
“行。”
宋父宋母出门买菜,张小雨就和宋江聊起了学校里的事情,开始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习,不然现在该上中专,或者准备考大学了,那又是另外一种命运。
“也不知道我们班那几个成绩好的怎么样了?好像有一个在你们村吧。”宋江问道。
“张莎莎现在在市里中师学校读书,毕业以后肯定还是回来教书的,三(一)班的张珊珊在县里读高中,听说成绩很好,不出意外也能考上大学。”
“你们村可真是人杰地灵,净出人才。”
“这都是托了老祖宗的福气,你们村也不错呀,搞养殖也很有钱途的。”
两人相互吹捧,然后等到宋父宋母回来做好饭,就开始喝酒聊天。
“宋叔,这鸭子很肥嘛,在哪买的?”
“东边小杰家,他们家养了好多年鸭子,很有一手,城里那些饭店也都喜欢买他们家的鸭子。”宋父说道。
“这么厉害吗?”
“对呀,我们村他家第一个搞养殖,他们家老爷子以前还是村长呢,后来年龄大了就退下来了,家底很厚,有钱哦。”
宋父说着就竖起了大拇指,不吝赞美。
“第一家买电视、买摩托、买冰箱,在咱们大沟镇那都是数得上的有钱人,小杰他姐还是个中专生呢,现在也嫁到城里去了,她老公也有本事,在大饭店里当主厨。”
“好家伙,这么厉害。”
张小雨深吸了一口烟,其实他希望对方有点钱,但不能太有钱,这样姐姐嫁过去之后凭借娘家的威势,日子过得才会舒服。
“叔,那这个小杰不得变成香饽饽啊?”
“唉,你是不知道,过年前后天天有人上门说媒,我们家小江也快到了找对象的年龄了,愣是一个来问话的都没有,可把我愁死了。”
“爸,你怎么又扯到我身上去了,咱还是说说小杰的事情吧。”宋江抱怨道,他是看出来张小雨是想打听宋杰的情况的,这事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每年都有好多人来打听。
“我说你还不乐意了,早作打算,是吧,小雨。”
“对对对,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张小雨附和道。
宋父也看出张小雨的来意了,继续道:“要说小杰这孩子,唉,不是我这人背后说人坏话,你是小江的同学,咱们都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他之前有过一段感情。”
“什么情况?”
“大概是两年前吧,当时都订婚了,准备选个日子就结婚,结果女方突然反悔了,他们家说是对方贪财,要的彩礼太高,具体的谁知道呢。”
“那小杰这人怎么样?”
“早年有点浪,天天往城里跑,有时候第二天早上才回来,富家公子哪个不是个能折腾的主?最近这两年收敛了很多,毕竟到了找老婆的年龄了。”
“原来如此,来,叔,继续喝酒。”
张小雨接下来又开始聊购买羊肉的事情,将自己饭店的地址留了下来,有羊肉就送过去,可谓是宾主尽欢。
下午,张小雨直接去镇上的照相馆里。
这时候,照相馆的生意又降了下来,小英大部分时间都在枯坐,听到摩托车的声音之后连忙跑了出来,发现是张小雨,就叹了口气。
“看什么?不是情郎很失望吧。”
“你懂什么?别胡说。”
“我比你懂得多,我早就有女朋友了。”张小雨傲然地说道,“今天我去扒了宋杰的老底,呵…,我早就说过这家伙不是个好东西,果然不出我所料。”
“你去扒底了?我这刚谈呢,你怎么能去扒底呢。”小英气道。
“大胆!!!这是母亲大人的吩咐,休得无礼。”
张小雨说着就朝家里的方向拱了拱手,一副狗腿相,转而纳闷道:“我说姐,你不应该关心一下我的探查结果吗?”
“哼,说吧。”小英嘟着嘴回到店里坐了下来。
“我跟你说,这个宋杰之前说过一个对象,都订了婚了,结果女方最后不愿意了,具体原因不明,我估计是人家知道了宋杰的什么事情才反悔的。”
“还有,这家伙之前挺浪的,天天往城里跑,第二天才回来,身体十有八九被掏空了,肾虚,这两年才转了性子,我估计那方面是不行了。”
“别瞎猜,他跟我说过那对象的事情,女方彩礼要的太多,在城里他都是住他姐家里呢,他姐夫是厨师,做菜好吃,不是你想的那样。”小英反驳道。
啪!
“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男人的话是不能相信的,你没有经验,容易被人骗。”张小雨苦口婆心劝道。
女人就是这样,心被人偷走了,人就没了。
“你难道有经验?你比我还小好不好。”
小英翻了个白眼,总感觉弟弟像哥哥。
“小瞧我了是吧,等着,我来告诉你如何谈恋爱。”
张小雨拿起电话开了免提,嘟嘟嘟的打了出去。
“喂,你好。”
“梅姨,我是小雨。”
“是小雨啊,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娜娜天天跟我提你,还在老家吗?”
“对呀,我在县城托关系开了家星级饭店,事情比较多,这四月份还要给村里引进五万只小鸡,一时半会脱不开身。”
“哎呦,这可都是大生意呀,正事要紧,不过人生大事也不能耽搁呀,经常给娜娜打个电话,她这性子在感情上很被动,你得主动一点。”
“我明白。”
“小雨,等你到金陵的时候,一定要来家里吃个饭啊,别太见外了。”
“知道了,妈,我这就给娜娜打电话。”
“好好好,这才对嘛,挂了啊。”
张小雨不理会姐姐一脸震惊的表情,继续打电话。
“亲爱的,是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回道:“又打电话干嘛?昨天晚上不才刚打过,我在上班呢。”
米娜实在是怕了,张小雨每次跟她打电话都得聊一个小时以上,要知道她以前跟人打电话最高记录也就五分钟的。
“别骗我了,咱妈都跟我说了,你下午基本没什么事。”
噗!!!
“咱妈??…”
米娜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不是听说结婚那一天才会改口的嘛,为什么她遇到的男人总是处处给她‘惊喜’。
还没等米娜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只听张小雨继续道:
“这可不是我自作主张,她非要我改口,还说早晚都是一家人那么见外做什么?我一想,也是啊,你难道不这样认为吗?”
“嗯,我…我也是这样想的。”米娜不情愿的认同道,既然是她妈主动提出来的,就不能怪张小雨了。
“那不就对了,妈说你天天在她面前提起我,想我了吧,要不我抽几天过去跟你见个面。”
“别!!!”
“咋了?你不喜欢我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正事要紧,你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才是最重要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日子长着呢。”
张小雨太能说了,米娜为了能够应付跟张小雨的聊天,最近也背了几首情诗装点门面。
“嗯,有道理,我一定更加努力,最多五月份我就过去,到时候就住你们家了,咱们朝夕相处,耳鬓厮磨…”
“挂了挂了,我有病人来了。”
米娜不敢再听下去,立即挂了电话,就听外面有两个小护士在小声议论,于是悄悄靠近门边倾听。
“也不知道米医生的男朋友长什么样的?”
“我见过,可帅了,又有钱。”
“真的?”
“那当然了,家里开大饭店的,天天打电话过来。”
“真幸福呀。”
….
“什么鬼?”米娜要崩溃,她从来没敢跟人说自己谈恋爱了,可是大家好像都知道了,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却说张小雨这边挂了电话,看向姐姐,道:“有什么感受?”
小英好像被刷新了三观,不解道:“谈恋爱不应该是很美好的事情吗,你为什么也要骗人?”
“姐,咱们家这个条件你比我清楚,我要是不骗,别说博士,就算是个普通大学生也看不上我吧,这些知识分子自命清高,一般人哪能入得了她们的法眼,更别说我就一小农民。”
“可你这样早晚有穿帮的一天啊,以后可是要在一起过日子的,你到时候咋办?你不怕白忙一场。”
张小雨轻笑道:“所以说你的思想太落后了,我可以先上车后补票呀,等到时候有了夫妻之实或者干脆有了孩子,再告诉她实情也不迟。”
“而且我不会一次性告诉她所有的情况,我会一点一点的透露,这样她就有一个接受的过程,这个过程就叫做妥协,到时候她就认命啦,哈哈……”
“她要是不认命呢?”小英问道。
“哼哼,我下一步打算往她家里去,让她的亲朋好友以及邻居全都知道我的存在,这就是断了她的后路,如果她头铁非要跟我分道扬镳,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劝她,给她施加压力。”
“目前咱们中国人还是很看重名声的,她今年已经二十七了,谈恋爱的机会可不多,我很年轻呀,这是我的优势,我要耗她两年,到时候如果跟我分手,她已经三十了,而且别人一打听就知道她的事。”
“博士学历既是她的优势,也是劣势,比她差的也不敢找她,她也看不上,同龄及以上的都是二手货,年龄小的谁找她呀,她的选择其实不多,要么找个跟她同病相伶的人,对方搞不好还带着个孩子,要么孤独终身,要么……”
张小雨背着手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道:“跟我重归于好,其实就算她选择另外两条路也无所谓,我再骗一个呗。”
小英只感觉弟弟好可怕,这是看透人性了,把谈恋爱当生意做,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