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勿要如此。”
    一声慈祥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心头一软，全身再次被掏空了一般。
    太乙仙！
    我张了张嘴，感觉视野都是赤红色的，那是因为眼球太红了，重瞳都被染红了。
    我的五官也很痛，并不是受伤了，而是自我扭曲了。
    抬起手掌看看，红色绒毛又在滋长了，恐怕已经长到了我脸上。
    我说不出话来，内心是难言的愤恨和悲凉。
    一袭青衫的太乙仙飘然落下，手掌一挥，九宫之气席卷方圆十里，将一头头真希轰退。
    真希当即遁入虚空逃去，它们很怕我，巴不得逃去。
    我看着太乙仙，想说话，但太累了，喉咙太哑了，明明精力无限，可又头晕眼花。
    这是心力衰竭一般的疲倦。
    “哎，怎地如此？”太乙仙开口，声音一直都是温柔的。
    我不知为何一下子崩溃了，猛地流下血泪，嘶声力竭地吼了起来。
    太乙仙青衫一甩，如袍子般裹住我，我顿觉一股温暖的气息，全身的戾气开始消散了。
    迷迷糊糊中，什么都不想了，闭眼睡去。
    等到睁眼，我躺在漠北极寒之地的一座枯山上，枯山不过百丈高，位于荒凉冻土上，四周不见任何植物。
    但在我睁眼之后，枯山一震，干渴的泥土中竟长出了花草树木，几个呼吸就茂密了。
    而身下的青石渗水，远处更是传来潭水汨汨声响。
    我愣了一下，起身看了看，赫然发现这不就是枯泉山吗？
    宫筱的枯泉山。
    这显然不是真实的，因为它太突兀了，跟冻土格格不入。
    这是宫筱特意留在漠北极寒之地的！
    她要留人间三千座枯泉，这里正好有一座。
    我内心中仿佛也有泉水流淌了起来，信步走向泉潭，发现宫筱坐在石头上，正泡着脚丫，短发飞舞，英姿飒爽。
    虽然只是假的，可我还是笑了。
    “十一，感觉如何？”太乙仙无声出现，笑着看我。
    我深吸一口气，拱手一拜：“太乙前辈，多谢。”
    要不是太乙仙突然来了，我可能已经化身红毛怪了，在九州大地上肆虐杀戮。
    太乙仙不语，仔细打量我，随后轻叹：“我在太乙墓中继承了许多东西，包括一些记忆。上古时代，有一脉另类的存在，被视作禁忌，你便是那一脉的传人啊。”
    我点头，我是太清禁忌的传人，最终会化身罪孽。
    那是悲凉的结局，无法避免的结局。
    太乙仙轻轻点头，也不说什么了，反而慈眉善目道：“你看这座山，真是漠北一绝，那个奇女子留下了这般绝景，大善也。”
    “那是我……朋友，红尘大帝的传人。”我说道。
    太乙仙显然是意外发现的枯泉山，带我来的，他并不认识青血玉骨的宫筱。
    “是吗？你看，绝境之中，你的朋友也帮了你一把，没有这座山，你的戾气怕是很难消除。”太乙仙笑了起来，“此地枯木开花，青石渗水，让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快，非常奇妙。”
    是啊，宫筱又拉了我一把。
    我注视着宫筱的幻相，心头感慨万千。
    随后我打起精神，不再去想什么罪孽了。
    之前心态崩溃，自暴自弃，不能再如此了。
    “前辈，你怎么到了漠北？”我问太乙仙。
    他见我神色恢复了，欣慰道：“我本要去第七域祭祖，突遇四爪金龙被罪孽缠身，这还不算什么，在四爪金龙的身后，还有无形之物跟随，宛如一片乌云。”
    我大吃一惊，无形之物，宛如乌云？
    “夷？”
    “对，一只夷也在纠缠四爪金龙，不过又有一个红眼小姑娘在攻击夷，我与她联手，将夷逼回了第七域，未让它离开天之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太乙仙神色凝重起来：“那只夷尚未成年，否则九州无人能挡。而今九州大变，夷都出九域了，未来不容乐观啊。”
    我心想原来如此，红眼小姑娘自然是血宝。
    她还算有点人性，帮了大金一把，拖住了夷，不然大金怕是逃不到北冥来。
    “那个小姑娘呢？”我又问。
    “那时正好是夜晚，她走入星空不见了，难寻踪迹。”太乙仙又道。
    我心想血宝估计是饿了，去吃星光了。
    那无妨，我是很放心她的，她什么时候想起我了再来找我吧。
    我此刻心情好了不少，又听了血宝的事，感觉心态也稳住了。
    我在活人世界可以留恋的人还有许多，我连血宝都留恋了，更别提其余人了。
    我何必自暴自弃呢？
    若真有一日我化身红毛罪孽，那也是以后的事，不能现在就放弃自我。
    “前辈，我要入內域，你呢？”我收拾心情问太乙仙。
    他摸起了胡须，笑道：“我与九州同在，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又要分别了。
    我内心情绪还是很多的，尤其是面对太乙仙。
    我也活了三十多年了，除了爷爷和父亲，也只有太乙仙让我有亲情感。
    但大老爷们的，很多话不用说出口，我深深一拜，告辞离去。
    太乙仙也不说什么，目送我走后，也消失了。
    我直奔北冥去，必须回內域，我太担心大金了。
    而且大金只有三天时间去取老龙留下的龙族宝藏，它如果不能尽快恢复，那机缘就错失了。
    当然，我不能贸然进入內域了，因为我已经被先贤下了逐客令了，说不定內域人会层层阻拦我。
    我先进入一处无人之地，以业火焚烧己身，以上古道气冲刷己身，将太清本源再次隐藏起来。
    片刻后，我又成了上古道人了，还是神尊初境的道人，上古道气浓郁之极，谁也看不出我的本源。
    如此，我才赶往北冥。
    到了北冥入口一看，两队內域人严阵以待，把守着入口，外面许多外域人都被严格检查。
    我竖耳一听，听见一个內域人高声道：“不要急，先贤有令，不准罪孽之气入內域，我们必须检查清楚。但凡跟罪孽有过接触的人，请自觉离开。”
    外域人不敢有异议。
    我想了想，直接闪身落下。
    所有人大吃一惊，尤其是內域人，个个惊得往后退，脸都变了。
    “你……李十一……你还活着？”一个准神尊惊道，下巴都要惊掉了。
    “怎么？你们觉得我死了？”
    “不是不是……只是那么多希围着你……这……我的妈呀。”准神尊结巴了，其余內域人更是吞口水，太震惊了。
    我不理，迈步而入，他们小心翼翼伸手：“李十一，你身上有罪孽气吧？”
    “清除干净了，我连杀数百头希，难道连沾染的罪孽气都无法祛除吗？”我反问。
    他们哑口无言，又实在怕我，不敢拦了。
    我顺利入内，很快到了苍梧入口。
    这里也有人把关，见到我全都大惊，也个个结巴。
    “来个人带路，我要进去。”我直接道。
    他们面面相觑，半天没反应。
    我不悦道：“我乃道盟弟子，来人带路！”
    “李公子……先贤有令，沾染罪孽者不可入……”一个队长怯生生道，十分怕我。
    “大可检查，我身上并无罪孽气！”我呵斥了一声，吓得他们一激灵。
    他们天生怕罪孽，而我杀了几百头希，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所以他们更怕我。
    他们就心惊胆战地给我检查了一下，并没有检查出罪孽气。
    那队长这时稳住了神，低声道：“李公子，先贤虽然没有禁止你进去，不过內域都默认排斥你了，你再回来也没好处。”
    这人是后生，不像老东西那个古板，估计被我杀罪孽的英姿征服了，胳膊朝我拐了。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但还是必须进去的。
    他就亲自带我过了苍梧，让我进了缓冲区。
    缓冲区几乎没人了，我一路畅通无阻，进入了那座古城。
    城中全是人，关于罪孽的议论持续不断，一股惊恐的气氛也在城内蔓延。
    “我亲眼所见，上百头希啊，百丈红毛人形罪孽，简直可怖，我现在一闭眼就做噩梦。”
    “九州真的大变了，传闻中的黑暗动乱要降临了吧？”
    “必须立刻封锁北冥和苍梧，不能再让人进来了，我们要躲紧点！”
    多数人都很不安。
    不过也有少部分人有了另外的心思，不安之余还多了一点血性。
    “看见李十一怎么杀罪孽的吧？纯正的道法，诛杀了多少希啊？我们內域，神尊不知道多少，为什么不敢像李十一一样杀罪孽呢？”
    “风公子也杀了几头希，伏羲神术无敌，不过他没有经验，受了伤。”
    “如果我们一直恐惧罪孽，那恐怕永远无法突破帝尊，无法踏上天路！”
    我静静听着，并不现身。
    随后，北边有修士飞来，传播了另一个消息。
    “风公子将四爪金龙带回伏羲族地了！那头龙负伤极重，风公子以伏羲秘术救治，几乎费了全身一半的伏羲血！”
    “伏羲大帝是创造了龙图腾的人，伏羲一脉跟龙有不解之缘，九兽身的血可以救治龙，我看四爪金龙要成为风公子的战宠了！”
    这消息引发了巨大的喧哗。
    我眯起了眸子，风向辰带走了大金？
    那个先贤根本不听我的，我让他将鼎和龙都交给道盟，但他显然不在乎我的话。
    我提脚就走，赶往中州城。
    才飞行不久，遥远的天际响起了浩荡的龙吟，苍老而霸气，且龙吟不断，也在赶往中州城。
    我一怔，随即想明白了，那是越州的老龙！
    它感应到了大金，可大金负伤严重，所以老龙耗尽最后的精力，离开了越州，它要亲自去找大金！
    这是天大的好事，不过大金现在落入了风向辰的手中，又是坏事。
    我思索着加快脚步，先去伏羲族地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