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有些安静。
陆行厉没有马上回答,似乎跌入某种回忆,俊颜深沉。
盛安安沾满泡沫的手,湿润微凉,她觉得不舒服,把手侵入浴缸的热水里,看着手心里的雪白,一点点散去,荡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她在等陆行厉说话。
也不是要逼陆行厉做什么表决,她只是好奇事情的前因后果,舒曼丽有恩在先,她只能认了。如果是大恩,那她只能坚定自己的立场,不再跟舒曼丽计较。
她不想让陆行厉为难。
盛安安不是嫉妒心重的女人,她讨厌忘恩负义,故而可以接受陆行厉容忍舒曼丽,前提是舒曼丽对他有大恩。
毕竟,人家差点丢掉性命去救他,就冲这一点,盛安安也会和陆行厉一样,让舒曼丽三分。
所以问题归结还是在这。
“你不想说?”盛安安问。
“我确实不太想说。”陆行厉深沉低语。
“怎么,担心我误会?”
陆行厉摇头,湿漉漉的手指勾起盛安安的下巴,笑道:“我不担心,我的女人最大度了!没遇到你之前,我都没喜欢上舒曼丽,以后也不可能喜欢她。没什么好误会的,你又不傻,我那么喜欢你,还能去喜欢另一个女人吗?”
确实。
盛安安相信陆行厉,和他心有灵犀。
他爱她的时候,心思是专一的,身体也诚实,没有在外面胡搞乱来。
“那你怎么不说?”盛安安问他。
“只是有一个不想提起的人。”陆行厉勾唇,盛安安看到他一瞬而过的冷笑。
而后,又温柔的笑着看她:“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我曾经差点淹死过吗?就是那一次,舒曼丽救了我。当时,我还在英国留学,遇到一个仇人,她连累我跟她一起被人绑架,后来她先从船上逃脱,我水性不好,掉进海里没法挣脱,以为死定了,那次醒来,舒曼丽就在我身边了。”
盛安安屏住呼吸,诧异抬眸,看着他。
陆行厉全程没有提及这个仇人的名字,语气中带着一丝憎恶,尽管如此,盛安安还是认出这个人就是她自己!
前面的话分明能对得上她的记忆,最后救他的人,怎么会变成舒曼丽?
明明当年是她救了陆行厉!
仔细想想,确实有蹊跷。
陆行厉看重对自己有恩的人,一直对舒曼丽眷顾有加,却唯独不提盛安安?明明,盛安安也救过他,一样对他有救命之恩。
他对盛安安的待遇,和舒曼丽却天差地别。
以前盛安安只以为,陆行厉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对他很鄙视!
后来盛安安以为,陆行厉只是不知情。
她没想到,舒曼丽竟然篡改了真相,把恩情揽到自己身上。
说起来,这件事也有盛安安的一份负责。
当年她年纪小,又看陆行厉不顺眼,故而意气用事,一点也没对外界提起她救过陆行厉这件事,后来更是索性提都不提,任由陆行厉猜想,她懒得说明。
没想到反而让舒曼丽有机可乘,钻到空子。
舒曼丽也是极聪明的,这个秘密永远不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陆行厉和盛安安水火不容,不会从敌人变成朋友,更不可能成为夫妻爱人。
舒曼丽可以冒充一辈子,陆行厉的大恩人。
她可以一次次利用这份恩情夹持陆行厉,让陆行厉一次次对她心软、妥协。
这个女人太精明了,要不是现在盛安安变成沈安安,她可能一辈子也和陆行厉一样,被舒曼丽蒙在鼓里,猜不到背后被人动过手脚。
盛安安想:舒曼丽骗了陆行厉,也骗了她,真卑鄙!
更卑鄙的是,这样一个篡改真相的女人,明明什么都没做,竟然有脸要陆行厉报恩!
凭什么?
冒死救陆行厉的人是盛安安!
不是舒曼丽!
陆行厉却不知。
盛安安很想告诉陆行厉,心底有一个声音疯狂而自信,怂恿她把这件事的真相告诉陆行厉,让他清醒过来,舒曼丽才不是什么恩人,盛安安也不是他仇人!
可是,陆行厉却连盛安安的名字都不愿意提。
已经厌恶到这种地步。
直到这一刻,现实把盛安安拉了回来。
她脸色雪白,垂下头,手指搭在白瓷的浴缸边上,紧紧扶着才不至于无力跌倒。
她感到冷。
“你怎么确定就是舒曼丽救了你?”盛安安不死心的问:“你查清楚了吗?”
“嗯。”陆行厉颔首,“醒来后,我就查过当天救我的渔船,船上的夫妇能作证,后来也抓到那次绑架的绑匪,他们供出的口供和舒曼丽所说无异。”
陆行厉并不愚蠢,相反他精明无比,醒来后也有疑心,怎么会是舒曼丽救了他?
陆行厉抱着疑问,派人深入调查,事无巨细的都不放过,原来那天舒曼丽也在场,凑巧碰到盛安安来找陆行厉算账,两人起了争执,已经有了动手的苗头,舒曼丽没敢露脸,躲在隐蔽处偷偷观察。
谁知,半路竟杀出一群绑匪,将两人绑走了。
舒曼丽待在原地着急打转,心慌得不行,她不敢报警,说是怕绑匪撕票。她雇了一艘渔船追出海,之后就远远看到,陆行厉从绑匪船上逃脱,坠入大海。
舒曼丽见他迟迟没游上来,就自己跳下海去找他。
因为这件事,舒曼丽受寒严重,大病了一场,她原本就有身体缺陷,极难怀孕的体质,加上她在冰冷的大海里泡了那么久,更是雪上加霜。
医生说她恐怕日后再难怀孕。
舒曼丽听到后情绪崩溃。
陆行厉找遍权威名医,仍不见舒曼丽有所好转。
其实现在医学发达,试管代孕也不是不可。舒曼丽则说自己是一个传统女人,想要自己怀胎十月。
“不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孩子,还算是我的孩子吗?”她又笑又哭的对陆行厉说,好像是认命的样子。
舒曼丽没有怪过陆行厉,无怨无悔的只是表达她对陆行厉的爱意,想当他的女朋友。
但越是这样,陆行厉就越抛不开对她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