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
    两人坐在一起又聊了会，赵向南将满脸激动的张军送出去，往柔软的大床上一躺，嘴角勾起了一丝自嘲。
    好多年过去了，但当年第一次到广东的那个夜晚现在都难以忘记，因为没钱睡在公园，半夜治安联防开着摩托查暂住证，被追得上天没路，入地无门，躲到下水道里才逃过一劫。
    妈的，有钱了先买套房子，搞个本地户口再说，然后再去香港，搞一个居住证。
    省得以后孩子没户口读不了书！
    等等。
    老子现在还是个孩子呢......
    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闲来无事，赵向南打了内线电话要了信纸，趴在桌子上写起了信。
    “爹，妈，大姐，二姐，大哥。
    见字如见人，我已经到了羊城，一切安好，也都很顺利。
    大哥的事情你们也不用操心，我路上偶然帮了一个老板的大忙，他看我机灵请我帮忙看店，一个月给三千块，还有提成。
    你们也不要太过劳累，要多注意身体。
    要让大姐二姐继续上学，读书不仅仅是学知识的，主要是划分社会阶级，没有文化，只能从事最底层的工作.....
    ......”
    “此致敬礼！”
    一夜过去。
    赵向南把信丢到邮局，便跟着张军到了一家专门做公司登记的财务事务所，事务所的法务助理递过来一份资料说道：“两位谁是法人？法人的话，把这张填一下。”
    张军下意识看向了赵向南，在他的思维里，对方占股百分之八十八，自然就是老板，也就是法人了。
    “老张，还是你当法人吧，我入技术和管理股就行，你入法人股，怎么样。”赵向南将文件推到了张军面前，脸色平静说道。
    法人这东西，等到公司法制度完善，说白了就是用来背锅的，还是跟张军当比较好。
    不然，自己给他百分之十二股份，就亏大了。
    这年头的人，还没有谁能把个体户和公司的关系弄清楚，普遍意识里法人就是老板，老板就是法人。
    直到后来很多法人被逼得跳楼，大家才知道法人竟然是个坑。
    张军哪知道这些，心里划过一丝暖流，本来他有些不舒服自己出钱，最后却连名都落不到，没想到现在赵向南竟然把老板的位置让给了自己。
    “老弟，你的股份多，我做这个法人......不太好吧！”张军心下感激，客气了起来。
    赵向南连忙推辞：“没事，等以后公司做起来，我还有别的事要做，你就不用跟我客气了。”
    张华眼看赵向南认真，心中既感激，又惭愧，自己之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竟然还怀疑过人家是不是骗子。
    这度量，这气魄！
    人家摆明是看不上这种小投资啊！
    签了字，做好文件登记，两人跟着一起到工商局备了案。
    等到事情忙完，便一起打车到了隆盛大厦。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没什么东西，也就五十个平方，看起来有点小。
    张军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地方小，咱们现在资金紧张，先凑合一下，等以后赚钱了，咱们再换大办公室。”
    赵向南扫了一眼环境，无所谓说道：“这都是小事，主要得先把电话装好，然后尽快找个美女过来。”
    不是，你年纪不大，就这么好色吗？
    张军无语，只能答应了一声，有些弄不懂赵向南到底搞什么鬼。
    下午，两人到家具市场置办了一套简单的办公用具，又摆了几盆盆栽，略有狭窄的办公室看上去总算像是那么回事了。
    眼看赵向南跟没事人一样摆弄着花草，张军心里就像是面对一盘屎味的牛肉和一盘牛肉味的屎，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非常纠结，忐忑，不安。
    虽然说钱都是掌管在自己手里，不用担心被人卷款跑路，可这么多钱花下去，连个什么名堂都还不知道，他还是有些惶恐是不是太冲动了。
    “老弟，现在咱们合同也签了，股份了也定了，那个......你能不能给老哥透个底？咱们现在本钱就这么多，准备怎么干，你不说下，我这心里就跟和尚偷寡妇一样骑上扒下的啊！”
    张军递过来一支烟，有些讨好和苦笑说道，顿了下，他赶紧补充道：“要是本钱实在不够，我也能提前想办法。”
    赵向南当然知道张军在怕什么，除了人与人之间的戒备，最大的原因就是未知。
    而未知——总会让人畏惧！
    他接过烟，凑过张军递来的火柴点上，吐了一个烟圈才说道：“还记不记得在火车上我跟你说的那些？”
    “哪些？”张军不解问道。
    赵向南饶有兴致问道：“一条街上的玩具店，同样一款玩具，为什么价格不同，但都能卖出去？”
    这个，张军以前从未想过。
    知道赵向南这么问肯定有玄机，苦思冥想了下，却没想出来个一二三。
    “这不是很正常？”张军疑惑问道，这种事太常见了。
    开店嘛，能坑一个是一个，不然要人还价干嘛。
    赵向南哑然失笑：“你应该说这很常见。但它不正常，昨天我在市场转了一圈，一台ibm的相同机型，价格能错上万，但最后肯定都能卖出去，你就没想过为什么？”
    “这很正常啊，有的人不知道价格，蒙一个是一个呗。”张军满头雾水问道，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啪！
    赵向南打了个响指：“没错，每个人对价格的敏感度不同，消费能力不同，信息获取渠道不同，最终形成了不同的认识差，逻辑差。”
    说着，他拿着笔杆子，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点。
    “每个人的活动范围，正常情况下是围绕着这个点展开的，然后在方圆多少公里之内活动。”
    “当这个人要买一样东西，聪明一点，会在附近的店里对比价格，最终选择价格低的，也就是我们说的货比三家。”
    “但他能够对比的地方，只有他熟悉的地方，或者听过的地方，不知道的地方就没办法去对比。”
    “而最后达成交易，一定是问了几家店感觉价格差不多，最终成交。”
    “但他并不知道，有些地方还有更低的价格，比如说一个小乡镇上卖的东西，同样的品牌某件东西一定比市里贵，但照样有人买，因为获取信息的渠道非常有限，能够做出的选择只有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