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经里说,心无挂碍,无挂碍故,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所以?”
“那魏王就是‘颠倒’的太多了,才把小命给颠倒没了,你看您这...色即是空的,这是要涅槃的节奏啊!”
婵夏变着法地把话说出来。
言下之意,魏王光哪儿哪儿都粗有啥用,一样是小命不保。
变着法地安抚下于铁蛋没蛋的痛苦。
于瑾嘴角抽了抽,终究是没忍住。
“佛祖若知你这般扭曲其意,只怕是不能度你。”
“佛不度我,你度我就行。”
婵夏嘿嘿一笑,把他推到自己房间。
“你就在这看看书,我给你熬点凉茶,等着饭得了吃就成了,我阿爹那房间还乱着,我很快就收拾好的。”
上次来的匆忙,于瑾也没顾得上仔细看看。
这会闲下来,坐在她的闺房里,左顾右盼,只一个想法。
是真小。
就一铺炕,上有个炕桌,桌上摆着大小的药笸箩。
于瑾能想象,她闲下来时,必然是盘腿坐着,毫无形象,专注地搓药丸子。
一瓶瓶地分装好,然后再兴致勃勃地逮谁卖谁。
这就是被仵作行耽误的奸商。
边上还有放着她配药的册子,于瑾翻看了几页,大多数都是他这出去的方子,也有他没见过的,估计是未来他会搜集的。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从一个女孩身上,现在的自己,跟未来的“自己”隔空对话一般。
她的身上有太多未来的自己留下的痕迹,看到她,就好像看到未来的自己。
这样的感觉,很是微妙。
于瑾随手拿起个药瓶,倒出一颗,用水摊开,放在鼻尖轻嗅了下。
“我可没偷工减料!”
婵夏端着煮好的凉茶过来,刚好看到他视察。
“嗯,是挺足的,犀角这么珍贵的药材,也没有用水牛角来替代,还算你实诚。”于瑾满意点头。
她鼓捣这些药的时候,手里的银钱不多,最贵的药材都没有偷工减料,也是难得。
“你教我的,宁愿卖的时候多坑一些银子,也不能再药上缩减成本,羊毛出在羊身上,我若贵点卖至多是奸商,可若药材克扣便有可能害人性命,贻误病情,赚钱也是要讲良心的。”
于瑾叹了口气。
“我怎会多教你多坑人银子?”
她到底擅自加了多少条“师门密训”?!
“你是没直说,可你也默许了!”婵夏倍儿骄傲地说道,“有时你看到那非常欠收拾的人,还会帮我高抬药价呢。”
打破她前世销售记录成交的药,多数是卖给了王公贵胄,娘娘贵人什么的,好几次都是督主开口提的价呢。
“这种事以后不要提了,我不是他,也不可能帮你做这种坑钱的勾当。”
婵夏的笑僵在脸上。
看于瑾的神色有些茫然。
“这世上有很多超出科学认知的存在,可能在你眼里,同一灵魂,便是同一人,但我不这么认为。哪怕是同一个灵魂,转世后拥有不一样的回忆,那便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婵夏很朴实地摇头。
他长得是督主的脸,他有督主的性格,他跟督主一样,无论身居何位,都沉迷查案验尸,甚至挑食的死德性都跟督主一样,不是他还会是谁?
“我举个例子给你,你且看这个。”
于瑾用现成的药材搓了个药丸,然后捏碎。
“成分没变,还是那些,你可以理解为,这便是灵魂转世。”再重新团起来。
“可这一个,已经不是刚刚那一个了。”
若按着轮回因果来理解,人的身体便是容器,灵魂转世,便是打碎了容器,再重新捏一个,就像他手里的药丸。
成分还是一样的,或许也会跟婵夏这般,拥有前世的记忆。
但终究,不是原来的那一个了。
她口中怀念甚至是执迷的那个“督主”,是他于瑾,又不是他于瑾。
于瑾知道这番话对她来说,过于残忍。
但他依然要说。
她眼底那纯然的信任与毫无保留,是属于与她有过一世风雨的于瑾。
俩人身上有彼此熟悉的感觉,他透过她感悟未来的自己,她透过他看未来的他。
但那不该是彼此该有的相处方式。
“我不明白,不都一样吗?捏碎了再揉起来,这有啥区别?而且...洗手了吗?”
不洗手捏药丸子,这可是督主眼里的重罪,是要被罚的。
婵夏刚说完,突然就明白了。
“你是他,你也不是他,你到底是不是他...”
她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了,可又说不太清楚。
“你口里的那个他不是我,不要从我身上,去找寻他的影子。我与你并没有那些患难的经历,你说的那些回忆,全都不属于我。”
催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成长,这是很残酷的事情。
但于瑾做了。
不喜欢她看他的时候,想的是另外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是未来的他。
“可是,你无法确定未来能否活下去的时候,你把所有的钱财留给了我。”
她重生以后,首先想到的就是要找他,然后改变俩人未来的命运。
他也在逼宫生死关头,把他的身家都给了她。
她以为他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然后,现在风平浪静了,他又把俩人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我看中的,是你身上的知识传承,除了你我,不会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技术。你若活着,可以救很多人。”
他与这世界的家人毫无感情,若真论亲近,还是有跟他一样技术的婵夏更亲些。
婵夏退后一步,微微侧头,认真思忖。
“你,不,他,他曾经教过我一个词,形容一个人利用完另一个人后,无情地抛弃,拔什么无情。”
中间那个她想不起来的词,于瑾是不会跟她说的。
“想不起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的行为,就是拔什么无情。”婵夏此刻的表情摆明了她很生气。
俩人相处这么多天下来,于瑾还是头回看到她真正生气。
不同于她来军营找他时的那种生气,是一种从里到外,完完全全的不爽。
“晚饭你自己做,我突然觉得我浑身都疼。”心是最疼的。
最好吃的小鱼圆也不给他吃,一口也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