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标准间的床还挺大,两人睡绰绰有余。
在她洗漱的间隙,恭律把她的被子整理了一下,又把沙发上自己的被子也抱上了床。
一人一半,就跟小学的时候和同桌画三八线似的。
恭律钻进被子里,靠坐床头,抓过手机非常淡定地刷着微博。
但心却不平静。
一会儿充满了期待,一会儿像有个小人儿在心尖尖上来回转着圈圈似的跳着舞,一会儿心里面又仿佛敲锣打鼓似的躁动起来。
浴室门突然开了,他心里的躁动变成了一个警钟,只等着她过来,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简一言出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情况。
她本来是想让他睡,但没有想到他整理出了两床被,现在她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外头天还没亮,她这么早起来有病吗?
当然不会这么早起来。
不过怎么样才能自然点儿回到床上去?
简一言来到床边,若无其事地拿起了床头柜上的保温杯,拧开杯盖儿喝了两口水。
保温杯是他买的。
一共买了两个,她的是淡墨色,他的是银灰色。
简一言喝完水,把杯盖儿拧好放回床头柜。她在上床之前看了眼左手腕,将袖口的衣料往下扯了扯,看了看被面:“我手机呢?”
心里的警钟响了,恭律第一时间应:“在这儿。”
他拿了这边床头柜上的手机,给她的时候飞快地抬了一下眼。
很好。
同一张床,好近的距离。
于是这好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有躁动的意向。
“气温比昨天低。”简一言再次翻到了手机天气页面。
恭律低低地“嗯”了声:“还好今天不开工。”
“但我们还是要出去。”她偏头看他:“我叫人给你送衣服来。”
“叫谁?”恭律也偏了头。
他们俩四目相对,短暂过了几秒,简一言率先撇开眼睛目视前方:“叫小许来。”说完,立刻在心里骂了一句胡说八道,明明出去买比较快,白痴。
“远水救不了近火。”恭律微皱眉头。
简一言在心里骂完自己舒坦了,觉得刚才的傻逼发言继续一下也可以。她点开微信,找到小许的聊天页面,边发消息边和他说:“我们可以先睡半天,不用出去,吃饭叫客房餐就行了。傍晚之前小许……”
他突然按住她的手腕。
简一言同一时间断了声线,目光落在罩住她左手腕的他的手上。
掌心的热度仿佛透过衣料灼烫了那个“律”字。
“你别打小许电话了。”恭律拿开手说:“我叫人送衣服来。”
“你认识的人?”简一言删除编辑好的消息。
“算是吧。”恭律看了眼窗帘:“还早,我们睡到天亮再说。”
这一点简一言无比赞同。
毕竟像这样靠在同一个床头,但睡在不同的被窝,怎么说都很奇怪,就像吵了架的夫妻……
她是平直躺下睡的。
恭律也是,看着水晶吊灯眨巴着眼,一动不敢动。
最后她翻身背对着他睡了。
他过了一会儿也翻过身,面对着她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微微蜷缩起双腿,闭上眼睛。
简一言有阵子没做梦了。
她嘴里一遍遍叫着“恭律”的名字,梦里全是第一时空和第二时空的事儿。
高兴的时候是校草恭,幸福的时候是作家恭,演员恭出现的时候,她倏地睁开眼。
第一时间自问:做梦叫出别人名字,还被正主听见了怎么办?
偏头看去,旁边已空无一人。
她懵了两秒,坐起来,扫了一圈室内,最后起床看见玄关处摆着他的拖鞋,这才确定他出去了。
好饿。
简一言拉开窗帘,收拾好床铺,拿了遥控器启动空气流通功能。
外头的雪已经不下了,飘着细蒙蒙的小雨,她站在窗前吃完一个果冻,充了充饥。
“嗡”地手机震了。
简一言没有接,快步去了玄关打开门。
恭律站在门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外套,外套表面有被雨水打湿的痕迹。
他右手拿着电话,左手还拎一个白色的大纸袋。
“出去买衣服了?”简一言让开门口位置,接过他手里的纸袋。
“嗯。”恭律进来关门,挨个蹭掉鞋:“那件是买给你的。”
“我也有?”简一言一边往里走,一边拿出纸袋里的米白色外套,随手将纸袋放到地上。
“正好抵沙发费用。”恭律跟在身后,捡起纸袋。
“你能不能不逗?谁要收你沙发费用,这都是剧组开销。”简一言好笑地转过身,抖了抖衣服,看了看他身上:“跟你的情侣款?”
“不是啊。”
他倒想,不过没那么做罢了。
恭律无聊地把纸袋折了折,面前扇了扇风,散散脸上不知是热的还是害羞的热气。
两件衣服的确不是情侣款,最起码不是同一个牌子。
也不是传统的黑白配,一个有毛领一个没毛领。
简一言梳理了一下毛领,穿上外套:“正好,我要去洗衣服。”
恭律:“等等。”
他上前,帮她撩开埋在脖子里的头发,仔细拢到一侧,将外套的衣领往后面拉了拉,将后领内的吊牌拽出来,摘掉。
摘完了把吊牌丢垃圾桶,又去够自己的衣领。
“你的也没摘?”简一言问。
“嗯。”恭律说:“忘记了。”
简一言动了动手指:“你头低下来点儿,我帮你。”
恭律十分听话地低下头来,稍微弯下腰,任由她两条手臂从自己头部两侧往后圈了过去。
“哎,拽不动呀?”简一言使了使劲儿。
“我、我自己来?”恭律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像是洗发水和沐浴露混合之后的味道。
简一言:“等等。”
她手指使劲儿的时候,会碰到他的后颈皮肤,然后恭律就会奇怪地生出想要拥抱她的欲望。
他听见一道吊牌暗扣解开时细微的声音。
然后她说:“好了。”同时手也离开了他的脖子。
恭律直起腰,仰头甩了下头发,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位导演姐姐撩人也挺厉害的。
故意的吧?
简单收拾了一下脏衣服,俩人前后出了房门,去了趟酒店设备楼层的自动洗衣房。
人太多了。
排队还要排很久,简一言甚至看到了剧组里女演员们的助理。
她挽住他的胳膊:“算了,我们吃完饭再来。”
恭律垂眸看她的手,手指葱白纤细,自然地搭在他的臂弯上,不过很快就离开了。
傍晚来得比以往早。
外面没有下雪,也没有下雨,但是天空阴沉沉的,乌云滚动着。
绥江大饭店,如名,是绥江影视城最大的饭店。
像开机宴杀青宴、和各种大活动的影视宴会,包括演员们的生日宴会也都会在这里进行。
俩人抵达绥江大饭店的时候,天色已经好黑了。
恭律下了出租车,看了一眼绥江饭店招牌:“我们是不是要准备礼物啊?”
“礼物?”简一言瞥他:“你准备了?”
不会之前买衣服的时候,顺便还买礼物了吧。
“当然没有。”恭律否定,嘀咕说:“我钱多烧的啊。”
估计今天刮的风比较顺耳,这话她听清楚了,指了指前面:“我有准备礼物,进去吧。”
恭律跟上她的脚步:“你什么时候买的?”
简一言“嗯”了一声,偏头笑着朝他挑了下眉,说:“有时候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才恰恰就是她最想要的生日礼物。”
侍者领着他们来到包间,一进去,就被粉色的气息包裹住了。
“言导!”
笙妃不再是一身古装,脸上画着现代感很重的妆容。
简一言:“生日快乐。”两人立马聊到了一块儿去。
不在工作期间,排除导演和演员的关系,两个年纪相仿的女生共处的确容易互相生出好感。
恭律被她们落在了一旁。
他独自一人也不显尴尬,环顾四周,包间里满是粉色气球和鲜花的装扮;花束中,粉色的圆桌上还有一个圆形的粉色蛋糕盒,保守估计里面的蛋糕也是粉色的。
有点儿噩梦。
“恭先生。”
有人来到他身侧,给他递了杯香槟酒,是笙妃的经纪人。
恭律:“谢谢。”
他礼貌地接过香槟酒,往她那边看了一眼;这不看不打紧,一看竟然才发现她们都在看他,并且不仅如此,站在她们身后像是工作人员的几个人也都望过来。
心下踌躇,他抬脚走过去。
首先觑了眼她的脸色,对笙妃举了举杯:“生日快乐。”
“谢谢。”
笙妃随即将酒杯靠过来,明显注意到他手腕下压,两杯相碰,他的杯口矮了她的杯口半寸有余。笙妃眼底闪过意外,意思一下抿了抿香槟,笑说:“我就觉得眼熟,没想到会是咱们的君子江辞。”
恭律微抿嘴角笑了一下,礼貌颔了颔首。
简一言忽然笑了笑,晃动着酒杯中的液体,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似乎有流光在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的江辞,恭律。”随即话音转到笙妃身上,说:“这位,是我们《君子协议》第二季,即将要出场的江辞女友,赵甜甜。”
恭律眸光波动,嘴角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
而笙妃是直接愣住了,直到她经纪人故意经过,手指在她的后腰处戳了一下,她才猛然回神,惊与喜并存,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唉哟我这、我这真是……言导,我什么都不说了。”仰头,一口气喝完杯中剩下的香槟酒,感动之情溢于言表:“言导,这是我活了二十六年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
旁边的工作人员都来举杯,客套话说的一套一套的。
恭律目光锁定在她身上,紧紧地跟着她。
不懂。
不明白。
为什么事先不说?为什么要给他突然一击啊!
简一言似乎是察觉到了,转头朝他看过来,挑了一下眉,举了举杯,这次出乎意料,他没理她,微侧过身,自己喝完了酒。
六点半左右,孙导同另两位男演员和两位女演员来了。
他就坐在她旁边,听别人和她寒暄,像极了小时候跟在父母身边听他们和朋友寒暄似的。
想到这里,她的手忽然伸过来牵住他的手。
“来,说了这么久,我都忘了给你们介绍一下《君子》剧组里的小演员,恭律。”简一言轻轻捏了捏他的手,问孙导说:“孙导,您慧眼如炬,还记得他不?”
孙导其实早就注意到他了,这会儿眯了眯眼,想到试镜的事,不由冷哼:“坏心眼的丫头。”
简一言哈哈大笑,余光瞥见他站起来,端了她的白酒杯和孙导的白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玻璃声音。
她一个愣神抬了头,一小杯白酒已经入了他的喉。
恭律咂了咂嘴,忍住喉间辛辣,坐下来时,垂眼看了看她充满疑问的眼睛。
疑问就对了。
我们不过彼此彼此。
生日饭局结束的时候,笙妃看上去有点儿醉,走路都得靠助理和经纪人一起扶着;送走了生日主角,饭店外头冒着寒风等候庆生的粉丝们也都散了去。
孙导临走的时候,回头盯着恭律,手指头在半空中警告似地点了点,像社会上的小混混警告好学生一样;结果憋半天了也没憋出半句警告的话来。
最后被两位男演员照顾着走了。
冷风袭上脸庞,恭律的酒意总算散了点儿,手伸进口袋摸出手机:“我来叫车。”
简一言多看他两眼:“撑得住么?不然我们走会儿路吹吹冷风?”
恭律摇头:“累了。”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但不知道是“场面活”累了还是喝酒喝累了。
回到酒店,两人依旧是前后进门。
简一言拿电茶壶接了一壶水,摁了开关开始烧,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叩击了几下,似乎在思索什么。
没过一会儿,恭律进了门。
他换了拖鞋,沿路脱掉外套,往沙发上一丢,拉上落地窗帘。
“口渴么?”简一言目光跟随着他。
“有点儿。”恭律嗓音有些哑,摸了摸额头,步伐微微凌乱:“但我喝不下了。”
说完,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
简一言被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拍了拍他的脸:“回来就倒,谁让你喝了。”
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这位导演姐姐到底在说什么胡话“让谁喝”。
恭律抓住她乱拍的手,感觉手有些凉,便掀开自己的毛衣下摆,带着她的手溜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