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下,赵心兰背着父皇,肯奔驰十几万里地,前来这甘苦之地冒险,光是有这份心,就足够他们唏嘘了。
郑立这般感慨着,看着外面的月光也越发唏嘘了一些。
月色渐渐皎洁,赵心兰脸颊上的泪痕也似乎凝固了,折射出微微的白光来。
两人一时都怔住了。
郑立看似放肆的拍了拍公主的肩膀,他很清楚赵心兰内心天人交战的地方在哪。
她的逃命,却需要用身边的这些人送死才能换来的。
生长在帝王之家,虽然不知民间疾苦,但赵心兰也绝不是没见过生死的柔弱之辈,可毕竟只是一个孩子,死的也不是什么死囚,被杖毙的奴仆,而切切实实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长辈们,还是为了自己去赴死。
甚至,细细计较下来,这般赴死,从根源里就是由于她这一次的任性,外逃而来导致的。
陈飞那番话之所以如此激怒她,恰恰就是戳中了赵心兰不堪深想的不堪之处。
正是赵心兰太清楚这一点了,所以她不堪去想,也默默的承受着这些。
知道……,陈飞这恶毒之计,彻底击溃了她。
“公主。”郑立越发的平静,一字一句,小声的道,先是扭头一看,见山洞的最深处,那个略略成熟的“中年人”,盘膝而坐,手上捏着一张深红色的炎爆符不放,继而转回了头来,屈指一弹,一道透明的气泡一般的小小结界,把两人全部包围了进去。
这样,两人的对白声将再也泄露不出去了。
郑立正色道,“公主此番,需要有几件事牢记于心。”
赵心兰微微一怔,脸上的泪水尚且没干,扭头来看,郑立这苍老的面庞上,这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严肃和认真。郑立道,“其一,公主你的行踪既然会被泄露给了大羟国,必然是皇室中人所为,他们要抢在公主你到之前,就把消息传入大羟国的内部,甚至不惜让这边疆七大上宗损失如此惨重,可见对方神通广大。”
“而要置公主于死地的人,无非只有两类,一类,出于政治立场的目的,想借用公主殿下你的死,达成某一批政治人物的诉求。”
“二,这是出于公主殿下您的亲人,例如,二皇子,三公主这些人。”
“怎、怎么可能……”赵心兰脸色煞白到了极点,堪称是没有一丝血色,可郑立这一次却再也没有顾忌赵心兰脆弱和柔弱的内心,一口气堪称强灌一般的告知她大批不堪深窥的朝政肮脏。
“朝政的残忍,素来远超公主殿下您想象的十倍,皇室倾轧,血肉相残,更是史书不绝,平均十位皇室子女,起步四位,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公主殿下莫不会觉得,那些低贱的妃子们,凭空夭折的子女,真的只是因为大病一场吗?”
一番当头棒喝下来,赵心兰身子晃了再晃,脸色已经彻底没有血色了。
“公主,你是聪慧之人,这些事如何不会晓得,只是从来不去深想罢了,往日在皇室之中,上有国主陛下偏宠于你,下有长公主殿下,三番五次私下来信,警告朝政中人,不许对您暗下黑手,否则,您凭什么觉得自己在元龙国的皇室中,可以生活的这么太平?”
赵心兰张了张嘴,看着这个从未有过这般严肃的郑立,终于是无言了。
“公主你此番出去,先寻觅到张路,张路此人是长公主殿下的死党,殿下您或许不知道这其中的内因……,张武侯爷年轻时尚且在极乐土书院里,就爱慕长公主殿下,这一点,堪称是人尽皆知。”
“可他出身卑贱,纵然是揽下如此赫赫大功,依旧是不被皇室的贵人们看重。”
“况且,他爱慕长公主殿下的心思,更是路人皆知,到长公主殿下远离皇室,前去了天奉郡国后,上面一纸诏书下来,将张路调来了这边关苦远之地驻守。”
“否则,公主您不会觉得,以张路的赫赫战功,又如此年轻,堪称是前途无限,比肩开朝时期的‘立国王’的前途,会被打发到这看守什么边疆吗?”
“可是……”赵心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公主是想说,那一纸诏书毕竟是来自皇朝某一位贵人之手吗?”
“可是,没有国主陛下的默许,这诏书能执行的下去吗?堂堂武侯爷被打发到这,一打发就是五年,会无人问津吗?”
赵心兰终于再次无话了。
“故而,这人是绝对可靠的,你投奔了张路之后,请他带兵护送您回极乐土,这不消您安排,张路是聪明人,他早年就害于皇室的权力倾轧,自然知道该如何为您安排,最为妥当。”
“而去了皇室之后,请公主只用做一件事,去见您的母妃,明妃娘娘,把此间的事,全部告知于她。”
“之后,一切全凭明妃娘娘做主,至于追究幕后凶手之事,哎,老奴奉劝公主,还是忘了吧。”
“只当这一切,从来不曾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