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人都傻了。
    异空间是在京都古战场获得的。当时，他和黄显、徐征、王梦羽四人，正在参加华武复试的最后一轮，在古战场中偶遇实验室的研究人员曾晴，以及曾晴的小男友。
    几人协商之后，共同前往丘陵深处寻找尸王。后来，曾晴野心暴露，干掉自己的小男友，给黄显三人下了毒，并逼迫陆云与尸王战斗。结果，陆云在击杀尸王后，又利用“治愈”反杀曾晴。
    曾晴死前，透露尸王异空间的秘密：当尸王死亡时，异空间就已从尸王体内剥落，独立存在。这时滴入血液，相当于和异空间订立某种契约，可以将异空间据为己有。
    所以说，异空间的归属是很清楚的。但毕竟这只是曾晴的一家之言，是否真的如此就不知道了。
    即便异空间可以共用，或者说不同的异空间相互可以连通，这样，别人的物品也可以放到自己的空间来。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但是，对方是如何知道这方异空间是归属于他陆云的？
    这就显得很诡异了。
    陆云重新审视那张羊皮纸。
    几个字都是华文，是用饱蘸浓墨的毛笔写成，字体娟秀工整，应当是出自于华国人的手笔。
    他想了想，快步走回白家大宅，回到自己的房间。
    白家的每一间房，都配备了齐整的文房四宝，供主人家或者宾客使用。陆云倒墨、提笔，用经典的狗爬字体，在羊皮纸上回信：
    在哪儿谈？什么时间？
    他没有询问对方是谁。
    一来，因为即便问了，对方不见得会说，这种类似于写信的交流，对方如果想隐瞒什么是非常容易的，所以主动问身份没什么意义，还会显露出自己没什么底气。
    身份这种事情，对方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出来。
    二来，约在什么地方见面、在什么时间见面，这里的门道就多了，可以根据这些线索判断得出对方很多的信息，搞不好连身份都能挖出来，这样也方便提前布局。
    写完之后，陆云将羊皮纸重新放回到异空间。
    马上回复不大现实，毕竟这玩意儿不是扣扣，做不到即时通讯。像这种类似于古代飞鸽传书的交流方式，能不能得到回复都不好说，沟通能否继续，完全取决于对方的心情。
    陆云和衣躺下。
    现在瞎猜没什么用，明天同一时间再查看一下异空间，到时候就能见个分晓。
    虽然有这个小插曲，但明天的计划依旧不变，还是准备先问清楚“见性”的事情。
    ……
    白谨誉眯着眼睛，怀疑的看着对面的陆云，将手中的毛笔放在笔架上，倒上两杯茶，招呼陆云过来坐下。
    “你的描述是真的？能清楚看到水中的倒影？”
    “千真万确。我现在连自己脸上有多少个毛孔都知道，看到自己的脸都想吐。白大叔，我修炼得够认真了吧。”
    太快了……这已经快得不正常了。
    比较有天赋的人，修炼到“凝神”阶段，需要一年多；修炼到“见性”阶段，则需要两三年。
    而陆云的凝神仅用了五六天，见性只用了两周多！
    在守护一脉的历史上，别说有能达到这种修炼速度的人了，就连接近这种速度的人都不存在。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白谨誉心里感叹一句，笑道：“成了，你已经到了‘见性’的阶段，接下来可以朝着‘观心’努力了。”
    他说话的同时就在想，“观心”阶段的修炼，少则五六年，多则遥遥无期，很多修炼精神力的人，都卡在这一阶段无法继续上升，陆云这小子又会带来怎样的惊喜？
    “可以进行‘观心’的修炼了吗？”陆云笑逐颜开，“这回是用什么修炼方式呢？”
    “物我一体，是为凝神；照见本性，是为见性；洞察自我，是为观心。”
    “白大叔，何谓洞察自我？”陆云不解。这说的有点太虚无缥缈了。
    白谨誉笑道：“观心，是精神力修炼的一道坎。迈过去之后，登堂入室，能窥见很多玄妙的东西。
    “然而，很多人穷其一生，都未必能够迈过这道坎。卡在这个阶段的人数不胜数，其中不乏聪明绝顶的人。你知道观心为如此难以达成吗？”
    陆云摇头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因为头两个阶段，只要按照固定的方法去修炼，即便速度再慢，也能慢慢达到标准。
    “但是观心却不同。如果你的认知没有扭转过来，无论再怎么修炼，都不可能取得任何成绩。”
    陆云有些明白了：“所以说，观心的难点，在于认知上要突破原有的限制？到底是什么限制呢白大叔？”
    白谨誉对陆云的反应速度很满意，他笑道：“说起来很简单。首先，你要摒弃掉‘客观的自己’；然后，在心中塑造一个‘真实的自己’。”
    这哪里简单了？听起来就很玄幻的样子有没有……
    修炼精神力，到最后都是往带哲学家的方向发展吗……陆云有些难以理解，问道：“客观的自己和真实的自己？”
    “你看那片树叶是什么颜色的？”白谨誉指着窗外的大树。
    春天到来，新芽萌动，一片翠绿。
    “原谅色。”陆云回答。
    “啥？”
    “呃，绿色。”
    “不对。一个有视觉缺陷的人看到，会说这是褐色的。”
    所以这类人要给别人送礼，千万别送帽子……陆云心里吐槽一句，接着说道：
    “大叔，你也说了，视觉有缺陷的人，看到的才是褐色。”
    白谨誉笑道：“视觉有缺陷，只是我们这些数量庞大的、所谓视觉正确的人，给别人强行加上的定义。
    “更准确的说法，是视觉构造和我们不同。
    “换言之，如果将眼睛比喻为工具，那么这类人观测颜色的工具，和我们大多数人不一样而已。
    “假设在地星上，一半人的视觉构造看到的是绿色，另一半人的视觉构造看到的是褐色，那么这片树叶到底应该是什么颜色？”
    陆云一愣，随即慢慢点头。
    他开始逐渐理解白谨誉的意思了。
    “白大叔，按照你的说法，一半人眼睛有问题，一半人眼睛没问题，那么这片树叶就既是绿色，又是褐色。”
    白谨誉微笑着点头，暗想这小子的确了得，很快就抓住问题的核心。他喝了口茶，说道：
    “没错，的确是这样。至于这片叶子客观上是什么颜色，答案是，并不存在客观上的颜色。”
    陆云若有所思的点头：“并不存在客观上的颜色……用不同的观测方式，就能得到不同的观测结果……而每一种观测方式所得到的结果，都是真实的……”
    “说得很对！”白谨誉大笑道，“不错不错，脑子转的很快。观测方式本来就会影响到事实，所以观测方式也是真实的一部分，所谓的客观事实，其实是不存在的……”
    够玄乎的，修炼到最后，我可以写论文了……陆云沉吟道：“说回到观心的修炼上，白大叔刚才所说的摒弃掉‘客观的自己’，塑造‘真实的自己’，和观测方式有关系吧？”
    “你想想，在你以前的生活中，如果要尝试了解‘客观的自己’，你会怎么办？
    “你要照镜子，看自己长得什么样；你要用卷尺量一下，知道自己的身高；你要询问其他人对你的评价，看看自己为人处世如何……
    “所有的这些事，你都是在用不同的观测工具衡量自己，试图拼贴出一个‘客观的自己’。但现在，你必须要把这个概念从脑中摒弃掉。
    “从现在开始，你要杜绝用观测工具来衡量自己。你需要直接触达内心，塑造出‘真实的自己’。
    “这，就是观心阶段要做的事情。也就是我所说的洞察自我。”
    陆云开始仔细思考，慢慢消化掉白谨誉所说的内容。
    他想了很久，最后问道：“白大叔，那么这个阶段就没有相应的训练方式了吗？”
    白谨誉的话有点玄乎，只能起到指导性作用。具体该怎么实现，还得有一个方法才行。
    “方法说起来不难，但做起很难。如果没有放弃掉‘客观’的概念，修炼起来就不会有什么大的效果。”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你照镜子的时候，如果看不到自己的身影，就算迈入‘观心’阶段了！”
    ……
    夜间，天渊瀑布白家大宅。
    陆云吐出一口气，完成了今日份的呼吸法修炼。
    他再一次想起白谨誉所说的“观心”的修炼方法。今天一整天，除了修炼，其余的时间他都在思考白家家主的理论。
    白谨誉的理论很独特，提供了一种完全不同的视角去看待世界。
    陆云之前也没想到，精神力修炼到这个阶段，竟然是以对世界的认知来驱动的。
    难怪白谨誉说，到了“观心”的阶段，不少人终其一生都无法继续向前迈进，这和无法扭转固有的认知关系非常大。
    即便陆云自己，咀嚼白大叔的话一整天，也没有完全消化。
    虽然在心里给了自己不少的暗示，但在发动“昂扬”，审视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并没有“凝神”和“见性”那样立竿见影的效果。
    自己的形象清晰的出现在镜子里。
    究其原因，他认为是在内心深处，还未接受白谨誉的理论，自己的认知并没有发生改变，从而精神力虽然高，但还是达不到“观心”的标准。
    看来这阶段的修炼光靠开挂行不通了，还得自己多多思考，彻底认同白谨誉的想法。
    这将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不会像修炼“凝神”和“见性”那般突飞猛进。
    不过，现在的好消息是，在不断修炼中，自己的精神力再次提升，从“6”提升到了“7”。
    虽然只提升了一点，但却非同小可。
    配合“昂扬”翻倍精神力的情况下，实际上等于提升了两点，再由“心灯”转化为灵力，就是整整两千点！
    这说明，精神力每一点的提升，都非常重要。
    想到这里，陆云吐出一口浊气，开始收拾行李。
    今晚吃饭的时候，白谨誉告诉女儿，说到世俗历练的守护一脉的子弟，不能回到家里住的太久。
    实际上，就是在委婉的表达，他们这群白吃白住的人该回华武了。
    白颖希遵从父命要离开天渊瀑布；
    已经决定往战略方向发展的王梦羽也想回到华武，搜集九方峰会的各项情报信息，想积极的加入到这一盛会中；
    徐征则是在每年的五月，要回到仙府省徐家，跟随父亲进行每年一度的古战场深度修炼。
    只有黄显，还想赖在白家，继续跟在他妈身边……
    最后，还是叶明妃不耐烦了，让他早点回到学校，成天跟着妈妈混没出息。黄胖子只好勉强答应。
    陆云不由得扶额叹息，事实再次证明，甭管分离多久，妈妈对孩子的宽容期只有一周。
    一周之后，就该进入怎么看都看不顺眼的阶段了。
    不信看看黄胖，十年没见他妈，一周后就开始各种嫌弃了……
    大家都有离开的理由，于是定在明天出发，还是从空间通道出去，从幽心林海返回华武。
    陆云将行李收拾完毕，看了看时钟，已经凌晨两点。
    时间差不多了，该看看异空间里有没有回复。
    他有些忐忑的划开异空间。羊皮纸还在里面。
    拿出来后打开，上面依然是娟秀的字体。但字数却比上次增加很多。
    对方回复了。
    这次羊皮纸上的字很小，但以陆云四品武者的体质，看起来并不吃力。
    他低头看去，只见开头第一句写着，“陆云，你的字很丑。”
    我曰啊……你管得着吗！能认识不就行了？写那么好看也没人给你发钱……陆云心中吐槽，接着往下看。
    那人在留言当中说，自己未来一周都有空，只要来到指定地点，随时都能见着他。
    至于见面的指定地点，写在这段小字的最后。
    陆云跳到最后，先看看约定地点在哪儿。
    在他看清楚的瞬间，只感到心脏猛地一缩……
    ……
    次日一早。
    白家大宅。叶明妃的房间。
    “小显，这两枚战丸你拿回去，还是按照说明来吸收和装备。”
    出发前，叶明妃拿出两枚战丸递给黄显，“今年没送你生日礼物，现在加倍补上。”
    “妈，这都是什么战技呀？”黄显掂量着两枚缭绕着灰雾的战丸，笑道：“功效强大不？”
    叶明妃这段时间都在许家工房——现在改名叫做天渊工房——做实验，她边收拾工作物品，边说道：
    “还行吧。一个叫做‘影缝’，是用扶桑树海古战场当中的稀有战技改良的，用来抓人不错。
    “另外一个是进攻类型的战技，叫做‘影界’，能将人吸收到黑暗空间。不过，‘影界’的使用是由灵力要求的，你还是得抓紧呼吸法的修炼。”
    黄显听到战技的功效，想了想觉得很强大，使用场景不少，不禁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别傻笑了。去，把陆云叫来。”
    黄显出门后不久，陆云屁颠屁颠的走进来。
    “叶大师，是不是有新的战丸需要我帮忙实验一下？”
    “我确实有这个想法。”叶明妃也不兜圈子。
    “但有件事比较麻烦。实验新战技要占用一个灵孔，你只有七个，数量太少。要是新战技能奏效倒还好说，倘若是个废战技，你可就吃大亏了。”
    如果不知道我可以卸载战技的话，这样的担心确实有道理……陆云心想叶大师真是为人着想的好人，问道：
    “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有的。”
    叶明妃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份材料，递了过来。
    “这是一份实验的协议，你签了之后，说明已经想通了，自愿参与实验，浪费灵孔也能接受。
    “这样，你求一个念头通达，而我也不用承担责任，两全其美。”
    神特么念头通达两全其美，一纸协议就把我的灵孔租给你？
    你至少得补点钱，来抚慰下我受伤的心灵吧！
    我宣布收回刚才的想法！
    陆云义愤填膺，问道：“叶大师，实验战技的技能是什么？”
    “能够全歼敌人。”
    “请问笔在哪里，我现在就签字！”
    ……
    一刻钟后，陆云捧着战丸喜滋滋的走出房间。
    叶明妃给他的，其实一枚秘术战技，名叫“秘术领域”。
    战技技能是在自己的精神力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制造出强大的精神压力，让身处这个范围内的人，无法行动甚至无法思考，只有忍受着巨大的精神压迫。
    这项秘术战技原本是天渊瀑布许家专有，叶明妃接手工房后，一个重要的实验任务就是将许家血限的秘术战技提炼出来，改良成新的战技。
    “秘术领域”这项战技，就是她通过实验做出来的产品。
    这段时间，她几乎没有一刻合眼，除了吃饭就是待在实验室里研究，终于在两周的极限时间内，通过记录的数据，解析出了原来的“秘术领域”的原理，并通过自己独创的拟合技术，成功仿造出新的“秘术领域”。
    现在所需的就是在实战中检验效果、搜集数据。
    但叶明妃很清楚，这次能够仿造出一枚血限战技，最最关键的，就是许家工房内有着大量的关于“秘术领域”的数据记录。
    据说，是第一代许家家主遵照第一代白家家主的吩咐，留下来的信息，目的是为了防止后人品级或精神力不够，使用不了这样的高品战技，一代又一代后，会造成断层。
    也正是基于这种良好的数据积累，叶明妃才能仿出原本连战丸都没有的“秘术领域”。
    如果换成其它的血限战技，比如徐征的“漂浮”，她是无论如何也仿造不出来的。
    不过，叶明妃和陆云都不知道的是，在四大佣兵团合攻华武的那一夜，华武图书馆管理员许爷，如天神下凡一般，发动“秘术领域”，将对方所有武者，包括一名八品巅峰境的瞭望者，压迫的寸步难行……
    出了房间，陆云将新战丸拿在手里端详。
    “领域，秘术初始战技，可吸收，发动战技至少8点精神力，对指定范围内的人，产生精神压迫，范围越大，耗用精神力越多；
    “升级到秘术精绝，发动战技至少12点精神力，对指定范围内的人，产生精神压迫，如果该范围内的人，精神力低于施术者，可直接造成该名人员精神崩溃或死亡，范围越大，耗用精神力越多。”
    他有些目瞪口呆。
    这项战技升级到精绝之后，技能真是太强悍了，无声无息就能击杀范围内的所有敌人！
    只不过有利有弊，弊端就是技能太贵，12点精神力起步，就算自己发动“昂扬”，让精神力翻倍，也不过14点。
    而自己至少还要留下4点精神力，否则会面临精神崩溃的境况。
    换言之，现在不仅仅要提升灵力，提升精神力同样重要。
    他捏了捏拳头。有了“领域”傍身，接下来，就更有底气去会一会那位在异空间留言的神秘人了。
    陆云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着东方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