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大院，看到沈茜的那一刹那，李东忽然有些恍如一梦的感觉。
    今天是5月19号了！
    6月6号，李东结婚的日子。
    距离现在，也就半个月多点，半个月，说起来其实就是一晃眼的功夫。
    而沈茜，现在怀孕也有20周了。
    怀孕四个多月的沈茜，肚子并不是很大，衣服穿宽松点，外人甚至感受不出来。
    外人感受不到，不代表李东感受不到，再次见到沈茜，虽然距离上次分别也没几天，可李东就是觉得沈茜肚子比之前更大了。
    这些不是关键，关键是沈茜现在怀着孕，婚礼马上也要举办了。
    而从一开始到现在，李东好像都在忙碌，根本没有插过手。
    李东结婚，李程远夫妇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很少，杜安民夫妇远在京城，实际上都是沈茜自己在操办。
    沈茜一边忙着管理投资公司，一边忙着婚礼的事，还得照顾两个孩子，甚至还要照顾一下李东，包括考虑秦雨涵她们的事。
    之前李东好像一直忽视了这些，直到这一刻，李东才意识到，这个女人，也许比她表现出来的要压力大的多。
    轻轻吐了口气，李东脱下外套，不等沈茜接过，就笑道：“生意上的事总算忙完了，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假期。
    一直到7月份，我都给自己放假了。”
    沈茜有些诧异，有些欲言又止。
    李东这个人，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沈茜了解他。
    秦雨涵说李东把事业当游戏，这样的感受沈茜也有，可要说李东真的把事业当一场游戏，那也不至于。
    或者说的更准确一点，李东是很认真，极其认真地在玩一场游戏。
    他的目的，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超越，为了登顶，为了成为所有玩游戏的人当中的王者。
    实际上，除了李东，其他人，其他企业，难道就不是在玩一场游戏？
    为了冲击王者宝座，李东对远方也是极其认真负责的。
    五年多来，李东给自己放过假吗？
    也许有，可一般时间都很短暂。
    这一次，李东居然说到7月份都不会再管公司的事，这可是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李东不等沈茜开口，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等电话接通就道：“今晚连夜把奖励方案做出来，明天我去公司一趟，所有事情明天全部安排妥当，接下来我要休婚假两个月，公司只要不倒闭，任何事都不用找我！”
    丢下这话，也不等对面的袁成道接话茬，李东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时候的沈茜总算回神了，接着就哭笑不得道：“你干嘛呢，刚拿下了滕迅，现在集团事情堆成山了。
    滕迅重组，零售集团联盟，南方零售布局，国梅扩张，微博上市，物流布点……
    光我知道的，远方最近的大事就多的数不胜数。
    这时候你休假干嘛？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早说了，婚礼的事不用你操心，你真要累了，那就休息几天。
    休假两个月，你这不是让袁师兄他们坐蜡么。”
    李东一边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一边嗤笑道：“坐蜡？
    他们现在恐怕巴不得我走才对。
    我在远方发号施令五年多了，五年多来，我的意志就是远方的意志，我需要的只是执行者，而不是合作者。
    所以袁成道他们这些职业经理人，早就巴不得我赶快滚蛋了。
    偌大的集团，几十万的员工，只知远方有我李东，谁知道还有别人？
    这时候我休息一段时间，他们心里指不定怎么偷着乐呢。
    算了，不说这些，每次回来都说这些，没意思。”
    说着话，李东和沈茜一起在沙发上坐下，盯着沈茜的肚子看了看，李东又叹道：“最近的确有些忙糊涂了，眼看着婚期将近，其实有些生意这时候就该放一放才对，钱什么时候都能赚，没必要非要选择在这时候。”
    沈茜见他这副态度，不由笑道：“我又不是纯粹的小白，做生意，有时候机会稍纵即逝。
    既然能抓住机会，那就别放过。
    这次迅速击溃滕迅，就在于时机把握的恰当。
    换个时间点，结果就不好说了。
    再说，你要不是拿下了滕迅，怎么坐稳全球首富的位置，我这首富夫人，说不定还没到结婚的时候就没了，现在这样挺好的。
    不过你非要这时候休假，那我也不拦你，要说一点没埋怨过，肯定是假话。
    可我很早就明白，事业和爱情，有时候不能兼顾的时候，还是该以事业为重。
    男人都这样，这时候你顾着爱情，放弃了事业，那最后你肯定会后悔，这一后悔，婚姻其实就产生了隔阂。
    你想两样都抓住，也许两样都无法抓住。
    反之，你现在以事业为重，心里总会有那么一点愧疚，虽说愧疚心理重了，婚姻也不会美满。
    可稍微有那么一点，以后过日子，你自然会想到这些，只会对我更好，你说是不是？”
    沈茜的一番话，说的李东是瞠目结舌。
    好半晌，李东才失笑道：“我现在才算是发现了，你是真正有眼光，有格局，有心胸的人。
    你其实应该接你爸的班，我保证，肯定混的不会太差。”
    沈茜也笑嘻嘻道：“那样太累，现在就挺好。
    何况，女人那么拼干嘛？
    男人打拼就好了，你看看现在，你做的好，和我做的好友差别吗？
    我自己打拼的话，就说赚钱，多少年才能赚够一个亿？
    可你在外面打拼，我在家里随便卖卖股票，几天的功夫也赚了几亿了。
    所以啊，女人终究还是要靠男人的，起码不用那么累。”
    “你这话被女权主义者听到了，绝对会骂的你抬不起头。”李东笑了一声，摇头道：“恐怕外人都想不到，你沈茜居然会是这样的想法。”
    “在乎外人的想法干嘛？自己的日子自己过，自己觉得合适，觉得舒服，这就足够了。
    也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以前，我其实和她们也一样。
    那时候，我恨不得脱离这样的家庭，不用靠着我父母，因为他们带给我的只有压力。
    我来远方的时候，其实目的就是想脱离我父亲的影响，我不想一辈子生活在他们的羽翼之下。
    一开始，我想的最多的就是有一天，外人提起我，不会再说‘这是杜书记的女儿’。
    而现在的我，巴不得说别人说一声，‘这是李东的夫人，杜安民的女儿’。”
    沈茜说这些话的时候，不见丝毫难堪，有的只有满足和惬意。
    以前她觉得这些话是嘲讽，是给自己扎针，可现在，她有的只有自豪。
    我的丈夫是世界闻名的大企业家，我的父亲是政界排名靠前的巨头，这本来就是事实，也是他们的本事。
    如今再有人这么说，沈茜听来，只是羡慕嫉妒，而不是嘲讽，因为说话的那些人根本就没有嘲讽的资格。
    他们有什么资格来嘲讽自己？
    世界首富有几人？
    政界巨头有多少？
    作为他们的妻子和女儿，这本就是荣耀，而不该成为压力。
    李东看她说的自豪，忍不住畅怀大笑。
    ……
    这一天，李东没再过问任何生意上的事。
    下午在家陪沈茜聊了一下午，晚上李东亲自下厨弄了点吃的。
    他很久没下厨了，这辈子有没有做过饭，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唯一有印象的便是上辈子，或许是梦中的上辈子，他时常自己做点小菜，就着半瓶白酒，独自一人小酌。
    而如今，却不再是他一人。
    晚上吃饭的时候，沈茜和两个孩子都在，吃饭的时候，小石头也是嬉闹声不断，平添了几分喜庆。
    ……
    李东在家中享受天伦之乐。
    远方集团，却是灯火通明。
    李东一句今晚做出激励方案，说的倒是简单，实际上却是让袁成道众人愁白了头发。
    1亿股滕迅股票，该怎么奖励？
    哪些人该奖励？
    奖励多少？
    限制条件是什么？
    是只分红不能买卖，还是直接奖励下去，可以自由买卖？
    又或者，施行配股，员工花少量的钱买入，而不是免费分配？
    这一切的一切，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太多。
    熬夜加班的袁成道，几次都想打电话问问，李东有没有什么具体政策，可一想到之前李东说不倒闭都别找他，这话瞬间堵住了袁成道。
    激励方案，远方不是第一次做了，要是连这个都要问李东，那他这个总裁当的也太废物了。
    夜深了。
    办公室中，袁成道还没离去。
    不仅仅他，不少高管今天都没走，全都留下来加班。
    吴胜男一边吃着夜宵，一边抬头看向袁成道笑道：“有压力了吧？”
    在远方，很少有人知道，袁成道其实和吴胜男认识很久了。
    在没进入远方之前，两人就认识，而中间人正是沈茜。
    吴胜男是沈茜的闺蜜，尽管进入集团之后，沈茜和吴胜男反而没以前那么亲密了，可吴胜男的确是沈茜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袁成道是沈茜在国外留学的学长，当初刚好也在平川，一来二去，两人通过沈茜就认识了。
    算下来，两人认识也有四五年的时间了。
    平时，有其他人在，袁成道和吴胜男并未展示出两人有私交关系。
    这时候，其他人忙的忙，下班的下班，办公室中没别人，袁成道也比平时放的开一些。
    听到吴胜男说话，袁成道轻笑道：“压力肯定有点，倒不是方案的问题，一份方案做的好与差，其实并不是太过重要。
    关键不在于这些……”
    “在董事局主席的位置？”
    吴胜男笑容满面道：“如今，王悦和孙涛在沪市联手整合资源，甚至有让总部南迁沪市的心思。
    刘洪在深市整合滕迅，一旦滕迅复牌，微博上市，远方科技甚至会超越零售集团，成为远方第一股！
    唯二的两家上市公司，都是远方科技的，刘洪实力大涨，希望也大增。
    至于陈浪和孔祥宇，两人希望不是太大，不过不到最后，一切都难说。
    而你……”
    吴胜男顿了顿又笑道：“执行委员会成立，除了生死攸关的大事，集团大小事务，李总几乎全都交给了你。
    你希望也不低！
    可说句不好听的，最后的董事局主席位置，还真不一定轮得到你。”
    袁成道挑眉道：“听你这语气，倒是有些高见，不介意的话说来听听？
    另外，你怎么没说你自己？”
    “我？”
    吴胜男摇头叹气道：“我是没戏了，原以为东宇地产会持续扩张，地产集团扩大，影响力超过零售，那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可结果，李总只把东宇地产当成圈地圈钱的产业，并无发展扩大的意思。
    就连远方城，中途也一度被剥离了出去，单独管制。
    当初那时候……”
    吴胜男没继续说，袁成道却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去年，韩雨一群人算计李东的时候，李东自导自演了一场大戏，远方董事会在那次也出现了大变。
    孙涛这些人，都和李东保持了默契，事无巨细，都进行了汇报。
    倒是吴胜男，不知是真忘了，还是真觉得李东在里面受到了控制，并未进行汇报。
    事后李东归来，一下子就解除了吴胜男对远方城的掌控权。
    直到今年，确定了地产公司接下来的主要任务就是远方城，住宅地产不再扩张，远方城项目才再次被收回。
    可不管如何，当初的事显然已经让李东对吴胜男产生了芥蒂，吴胜男能保住现在的位置就不错，董事局主席的位置她是彻底没戏了。
    袁成道以前虽然也和李东作对，可袁成道比吴胜男要精明许多，他都是当面说的一清二楚，满意或者不满意，都说的清清楚楚。
    包括当初沈雪华和沈茜找他的事，他都和李东说的透彻。
    这样一来，李东纵然不满，当场也发泄了，心中反而没那么多芥蒂，这是本质上的区别。
    所以，如今袁成道这个总裁位置越坐越稳，倒不是吴胜男可以比的。
    吴胜男没继续说自己，而是继续之前的话题说道：“我说你希望不一定太大，其实关键还在于你现在的位置。
    这几年，你一直都是保持维稳的形象深入人心。
    在所有人眼中，你袁成道别的本事看不出来，维稳的能力还是一流的。
    李总在外面冲锋陷阵，你是合格的后勤总管，这点没人否认。
    而远方对外扩张这么多年，按照李总的想法，包括我们所有人的想法，李总一旦卸任，下一任，自然要以稳定为主。
    而保持稳定，你就是最好的人选，这点是很多人都有目共睹的。”
    袁成道点头道：“难道不是吗？”
    远方从04年扩张到现在，从未停下脚步，如今集团已经疲惫不堪，接下来李东真要离去，当然是以休养生息为主。
    吴胜男嗤笑道：“恐怕连你自己都是这么想的，所以现在比以前愈加稳了。
    你以为你越稳，董事局主席的位置就会落到你头上？
    李总现在可能也是这么想的，可我保证，他很快就不会这么想了。
    一个战斗了五年多都不曾停下脚步的人，你觉得他真的就放下了？
    越是到这时候，其实他想的越多，选人也越苛刻。
    他即希望接班人能保持集团稳定，也希望下一任接班者不要落了他的名头，继续扩张下去，继续战斗下去！
    忘战必危这个词理解吗？
    他不希望下一任接班者躺在功劳簿上不动弹，他骨子里其实是希望一直冲锋下去的，也许他自己累了，可他希望下一任还有这股热血和勇气。
    孙总去南方，你以为他是去做什么的？
    李总希望他能维稳的同时，也希望培养他好战的性子，能稳住大局的同时，还能继续保持扩张的野心，这才是李总希望看到的。
    于是，孙总去了南方，其实从这点来看，李总很念旧，所以他给了孙总最大的机会和指点。
    至于你，顶多算是二号人选。”
    袁成道沉默不语，吴胜男笑了笑又道：“所以你真想继续走下去，带领远方走下去，成为远方集团的掌舵人，那其实从现在起，你就要变一变了。
    稳定大局的能力，大家现在都看到了。
    而对外扩张的野心，包括正面迎敌的本事，大家都没看到过。
    想成为一家数千亿甚至万亿集团的掌舵人，有偏科可不行，能力要全方位地展示出来。”
    袁成道站了起来，没有急着回话。
    走到阳台边，朝窗外看了看，袁成道忽然道：“今晚忽然跟我说这些，和之前的你可是有些不同。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吴胜男失笑道：“我能有什么条件？如今我是集团的董事，东宇地产的董事长，你就算当上了董事局主席，也对我没有实际上的影响力。
    作为朋友，我提醒你几句罢了。
    好歹，在一些人看来，我们都是外戚党……”
    她这个词刚出口，袁成道就凝眉道：“这是企业，不是帝国！
    我承认，我们都是沈茜的朋友，可企业职位和这些无关！
    我只是想做个纯粹的职业经理人，我想的只有企业，当然，也有我个人的追求和理想以及利益，却是不包括沈茜的利益！
    算了，和你们这些女人说了你们也不懂。
    李总会懂的，男人的心思，也只有男人能理解。
    你这两年停步不前，和这些无聊的想法也有很大的关系，自己回去多思考思考吧。”
    吴胜男微微怔神，接着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起身笑道：“也许吧，有时候职场上女人可能的确会想的更多一点。
    该说的我都说了，其他的我就不说什么了，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嗯，我还得等会。”
    吴胜男也没再多说，迈步朝外走去。
    等走到了门口，吴胜男忽然转头笑道：“有时候，其实女人更喜欢那些野心外露的人。
    有野心，就展示出来！
    藏着掩着，哪怕你真的成功了，给人的感觉也多了一分阴柔，少了几分阳刚。
    失败不可怕，野心外露，霸气十足的男人，哪怕失败了，也有人爱。
    你看李总，现在哪怕一败涂地，哪怕倾家荡产，依旧不会缺乏追随者。
    女人其实是感性的，有时候也是不在意结局的。”
    袁成道凝眉没说话，吴胜男笑眯眯道：“别误会，我不是说我，说的是谁，你自己知道。”
    “出去！”
    袁成道轻喝一声，满脸的不快。
    吴胜男再次笑了起来，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挥挥手潇洒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