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涛的悲愤，充斥着整个会议室。
    李东迟迟没有说话，会议室一度陷入沉寂。
    眼看着陷入僵局状态，沈茜轻声道：“孙总，这事我们要不放放，现在当务之急是……”
    “不！”
    孙涛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看向李东道：“李总，我想问您一句话！”
    李东终于开口了，点头道：“你说。”
    “集团走向正轨，是不是必须要清理我们这批人？”
    李东眉头微微皱起，轻声道：“孙总，不要以点带面。你口中的这批人，包括我，包括你，包括很多人！”
    “清理这个词用的过了，我李东在你眼中，难道就是这种人？”
    李东说着话，站了起来道：“扪心自问，我李东当真亏待过大家嘛？你口中的飞鸟尽良弓藏，难道是我想要这样！”
    李东拿起手中一份文件扔在桌子中央道：“你说的一切难道我不知道？张涛他们为公司做了多少贡献，我难道心里没数？为什么要让他们离职，不仅仅是公司发展需要！
    他们不单单是考核不过关，你知道短短一年时间，因为他们的渎职和失误，给公司带来多少损失吗？
    去年的过期牛奶就不说了，在去年一年时间，有七种过期产品或者私人作坊的三无产品混进了远方的货架！
    我整治了一批人，放过了一批人。
    我觉得他们会收手了，会尽职了，可是没用，你知道吗？
    你知道这给我们的品牌带来了多大影响吗？
    你知道公司损失多少吗？
    超过一千万的直接经济损失，如果我要说品牌价值损失一个亿，你是不是觉得夸张了？
    孙总，感情有时候不是全部！
    我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他们，还有数万名远方员工，你让我如何去抉择！
    我让步了，按照我以前的性格，我该送他们进大牢才对，你还想让我怎么去退？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我想说，造成今天这一切的，不单单是我，还有你。
    你的宽容，你的感情，让他们找到了依仗，这不是你想要的，也不是我想要的……”
    等李东说完，孙涛呆若木鸡，久久无言。
    其他人都不敢出声，包括袁成道。
    此时此刻，无关身份地位高低，孙涛和李东这一刻也不是用上下级的身份去对话，而是朋友。
    披荆斩棘两人携手走到现在，经历了太多太多。
    从携手共进，到相互猜忌，再到利益之争，最后到感情之争，这两人之间关系不断变化。
    从上下级到亦师亦友，再到上下级，然后甚至到了彼此猜忌的地步，这一切都在不知不觉地改变着。
    直到今天，两人心中的委屈和火气都通通发泄了出来。
    李东觉得自己没错，孙涛觉得自己被背叛，一切的起因不单单只是因为简单的人事问题。
    其中有些东西一直被大家藏在心底，今天只不过被无限放大而已。
    孙涛没再说话，失魂落魄地坐下一言不发。
    李东也不再开口，坐了下来继续走神。
    袁成道众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袁成道轻咳一声道：“人事的问题大家不用太过担心，如果谁觉得有问题，可以随时找我反应情况。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说说外界谣言问题。
    三人成虎，集团实况大家心里都清楚，虽然有些艰难，可绝对没有外界说的那么夸张。
    远方资产高达150亿以上，负债不超过60亿。
    而且前两个月，东宇这边开盘，先后回款超过10个亿。
    抛去这10个亿，我们的总负债也不过50亿，相对而言，远方的情况很稳定。
    之所以造成外界这种我们快要资不抵债的假象，一方面是因为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一方面是因为远方的扩张侵犯到了一些人的利益。
    对待这种行为，我和李总的意思，是坚决反击到底，绝不妥协！”
    袁成道说了一阵，前面的话是为了安抚内部人心，后面则是给接下来的话定下基调。
    不妥协，也就意味着要反击。
    如何反击，便是接下来的主要议题。
    他话音落下，沈茜便道：“反击是肯定的，不过对方挑选的时间段恰好击中了我们的软肋。3月底我们就要正式发行债券，这时候出来这种谣言，肯定会影响大家对远方的感官。
    一旦债券发行失败，我们不但要面临高达30亿的债务到期问题，还要面临公信力骤降问题。
    如果不能拿出有力的反击手段，对我们影响肯定很大。
    债券发行失败，30亿债务到期，那时候如果没有解决方案，谣言恐怕就要成真了。”
    她这边说完，吴胜男马上道：“其实想解决这个问题也简单，向公众证明我们远方有充裕的现金流便可以了！”
    其他人纷纷看向她，这话说的简单，关键是怎么证明？
    远方没钱是事实，难道还能变出钱来？
    如果真要有充裕的现金流，那也没必要发行债券了，大家能看的明白，难道别人就看不明白。
    沈茜之所以说对方时间挑选的好，意思就是这个。
    吴胜男见众人看向自己，不慌不忙道：“想证明我们有充裕的现金流，其实也不麻烦。只要做到两点就够了。”
    袁成道淡笑道：“吴总说说看，做到哪两点？”
    “第一，慈善基金成立有段时间了，不过因为李总承诺的那笔私人捐赠一直没有到账，基金那边也没有什么大动作。
    如果现在李总承诺的这五个亿马上到账，并且远方慈善基金做出一番大动作，必定能打消一部分人的质疑。”
    “第二，辟谣，不单单我们出面，包括我们的合作集团。
    现在大家之所以质疑我们资金出现问题，是因为我们扩张步伐过快，让不少人心存犹虑。
    关于鹏飞地产和苏宁合作，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可以要求双方发公告给公众释疑。
    公开李总和苏宁的对赌协议，包括苏宁垫资合作问题。
    鹏飞那边也一样，我们可以适当要求鹏飞地产公布一些问题，包括我们控股鹏飞地产所付出的代价。
    紧接着我们自己适当公开部分账务，这些东西很快便能迎刃而解。
    毕竟大家只要知道我们在鹏飞和苏宁上面没花钱，那远方就不存在资金问题，这点很容易被人接受。”
    众人闻言都皱起了眉头，这事说的倒简单，关键有些事说说没用！
    袁成道想了想道：“吴总，那你说李总的五亿从哪来？难道现在挪用公司的钱？这么大笔的资金流动，有心人肯定会查出来。
    一旦被人知道慈善基金挪用了我们本来就不多的现金流，那麻烦更大。
    至于第二点，一旦公开了这些讯息，那麻烦也很大。
    首先李总肯定会被推到风口浪尖，另外就是鹏飞那边，王总会愿意吗？
    不花一分钱被我们控股了鹏飞地产，要是让别人产生了什么不好的联想，可能会对鹏飞地产造成大麻烦。
    就算这几点都解决了，也只能证明我们目前资金链还没有断裂，并不能说明什么。
    毕竟苏宁那边，还有其他方面扩张也还是需要钱。
    其实我们在意的并不是大家的议论，而是接下来的债券发行。
    一旦债券发行失败，账务到期，那才是真正的麻烦，这点你们应该放在首位才对。”
    吴胜男微微蹙眉道：“这点我当然知道，不过袁总说不用在乎大家的议论，这点我倒是不认同。一家资不抵债的公司，影响的可不仅仅是名声，和我们的切身利益也有很大关系。
    远方资金链断裂的问题出来之后，东宇几个小区预售都受到了很大影响。
    很多人都在质疑，远方有没有能力完成小区的建设，会不会出现烂尾？
    包括之前已经付款的客户现在也处于观望状态，一旦谣言继续散布，人心惶惶之下，很可能会出现退房风波。
    要是由此引发超市供货商讨要货款，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东宇地产和超市这边，房款和货款总共涉及金额超过30亿以上，甚至不比即将到期的债务少。
    发行债券失败，其实我们还有路可退，一旦引起其他产业连锁反应，到时候我们怎么退？”
    吴胜男这么一说，不少人都赞同地点头。
    袁成道琢磨了一下，也点头道：“倒是我片面了，不过我们的本质还是一样，证明我们的资金没有问题。”
    说到这袁成道看向默不作声的李东道：“李总，要不我们先暂缓债券发布，另外我还有个想法……”
    李东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袁成道犹豫片刻道：“我们可以接受部分融资，只要有外部资金到位，加上债券停止发布，大家就不会对远方集团出现质疑了。
    到时候无论是慈善基金，还是即将到期的债务问题都能得到解决。
    如果您同意，我可以马上安排人和融资机构接触。
    看好远方集团的机构很多，目前我们只要融资五六亿美金，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李东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其他人道：“你们怎么说？”
    吴胜男接话道：“我觉得可行。”
    其他人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
    不过大体上，大家还是赞成的。
    毕竟只要接受融资，远方筹集几十亿还是不难的。
    几十亿的资金到账，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到那个时候，任凭外界怎么宣传，怎么造谣，远方不动如山即可，完全没必要理会别人的看法。
    至于股份和管理问题，大家也觉得李东太过斤斤计较了。
    让出一部分股份，让新的巨头进入，对远方整体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进一步提升远方的竞争力不说，还能让目前捉襟见肘的远方松泛一些。
    今年大家身上的压力都比较大，主要还是被钱闹的。
    没钱又想发展，你不做出让步怎么可能。
    如果李东早答应接受融资，根本没必要去折腾什么债券，弄到现在远方进退两难。
    等众人都发表完意见，李东轻轻敲了一下桌子。
    偌大的会议室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停顿了片刻，李东开口道：“也就是说，如果现在远方有外部资金注入，问题就能得到解决？”
    众人都点了点头。
    李东又道：“那在你们眼中，最低多少资金能解决这个问题？”
    袁成道接话道：“20亿到40亿之间，最低标准起码需要20亿。有了20亿到账，加上集团的现金流，我们可以偿还大部分债务，剩下龙华那边的钱，李总您可以和他们谈谈延期的事。
    这些钱，等东宇的房子全部出售，我们便可以结清。
    没了这些债务，外面传言再凶，也动摇不了我们的根基。
    其他地方的扩张，我们可以稍微缓一缓脚步，连债券都不用继续发行了。”
    “20亿？”
    李东沉思片刻，想了想道：“如果有20亿到账，债券继续发行会不会受到阻挠？”
    袁成道琢磨片刻道：“这个不好说，得看后续效果。”
    李东点了点头，接着便起身道：“这事就按照你们安排的来做吧，另外融资机构就不用去找了，月底之前，我会筹集20亿以上的资金注入远方。想靠这些小手段击垮我，有些人想的太过简单了。”
    李东嗤笑一声，接着就直接出了会议室。
    其他人一时间都有些发懵，什么意思？
    不用联系融资机构，李东自己筹集20亿以上的资金？
    他到哪去弄这么多钱？
    要是他真有本事弄到这么多钱，之前又何必着急忙慌地去发行什么债券。
    而且20亿不是小数目，这时候远方又处于风口浪尖，会有人愿意周转给李东吗？
    不管他们怎么想，李东人都走了，想问也问不了。
    众人当中，大概也就沈茜还算镇定。
    李东在股市的那笔钱，公司中真正知道的也只有她一个人。
    之前她就一直劝李东撤市，现在看来李东撑不住了，这笔钱应该要退出来了。
    袁成道说融资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李东对股份的执着有些时候让人感到害怕，想从他手中分割远方，这两年可能性应该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