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茜第一次落泪，李东知道的第一次。
    上次他入院，听说沈茜哭过，不过那时候李东昏迷了，醒来的时候沈茜便没在面前落过泪。
    见到她落泪，李东忽然释然了，轻声道：“别哭了，是我钻牛角尖了。”
    “不是……你听我说……”
    沈茜抽噎道：“真的，我没想过骗你，也没想过在远方得到些什么，我沈茜是什么人，你该了解的。”
    “我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我自己，也不是为了沈氏集团，更不是为了别人。”
    “我只是感觉你担子太重了，压力太大了，我想为你减轻一点负担。”
    “这次来京城之前，我父亲和我深谈过一次，他觉得你现在走的太快了，走的太急了，他怕远方撑不住这样的场面。他跟我说，江北政府可以大力支持远方的发展，无论是贷款还是政策。”
    “可远方是私企，政府不方便直接出面干预。他告诉我，只要你愿意让江北国资委入股，哪怕只是一点点股份，江北政府就有名义为远方保驾护航。”
    “以一省之力，远方可以走的更快，走的更稳。”
    “华润、百联这些企业，能做到这个地步，政府的支持不可或缺。他承诺，不会干扰你在远方的运营，也不会抢夺远方的控股权，国资委那边需要的只是一个名声和政绩。
    这样一来，双方合则两利，对我们，对政府都有一个交代。”
    “我知道你的性子，我要是直接和你说，你肯定不会答应。所以我想让你来京城试试，点醒你一下，真的，这就是我所有的想法。”
    “我没有设计什么，我只是想让事情正常发展。”
    “可我没想到张岚玉会找上韩雨，也没想到你会碰到余乐，是我错了，我只是想让你体会一下碰壁的艰辛，相信我，李东，这一切都是我没预料到的！”
    “……”
    李东满脸苦涩，这就是沈茜的想法吗？
    这个蠢女人，亏他之前还觉得沈茜精明能干！
    现在看来，这女人就是个大笨蛋！
    杜安民的承诺可信吗？可信个屁！
    国资委不会抢夺他的控股权？
    也许目前可以，可几年后呢，中间远方想做到，国资委那边肯定会不断进行融资，股份也不会不断增加。
    一旦李东习惯了依靠他们，到最后的结果绝对是可怕的，那就是远方会从一家民营企业渐渐转变为一家国营企业。
    等到尘埃落定之时，恐怕也就是李东黯然下台之日。
    当然，沈茜的话李东是相信的，他相信她是为了自己着想，可这个蠢女人难道就不会多想点？
    张岚玉为什么会来京城帮忙，之前李东还不理解，现在他明白了，这件事从头到尾恐怕就是个阴谋。
    说阴谋也许夸张了，可张岚玉绝对不是简简单单地应邀而来，这女人也许和沈茜一样，受了某些人的嘱托。
    别忘了，张岚玉的父亲也是一方大员。
    李东不知道是该荣幸还是该苦恼，一家民营企业而已，居然引得各方巨头关注算计。
    见沈茜一脸的无助，一脸的痛苦，李东收拾了一下心情，没好气道：“哭丧呢！你就是个蠢货，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我相信了！你老子是干嘛的，当官的，他的话你也信！
    这老头子这次利用你阴我，回头别怪我给他整点事出来！”
    沈茜原本还有些伤心，可被李东骂了一句，沈茜反而笑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沈茜抽了抽鼻子道：“不许骂人，另外我也不蠢，我只是担心而已。”
    “担心什么？”
    李东扭了扭脖子哼道：“担心我扛不住？你想多了，这些人不是一个个地打我主意吗？那我就让他们看看，没有他们，我照样能混得风生水起！”
    “我为什么着力于超市和物流？”
    “你瞧着吧，现在这些人不是打我的主意吗？那是因为我的影响力还不够大！”
    “现在远方只能养活上万人，等远方能养活十万人，百万人，那时候谁敢轻易打我的主意？等我将远方的商业帝国建立起来，谁都别想随便欺负我！”
    “远方超市的门店还是少了，等过完今年，新开数百家门店，远方的影响力会一步步加大。”
    “不久后我准备成立远方慈善基金，扩大远方的捐赠范围和帮扶对象，我就是愿意砸钱，也不会让别人对我指手画脚！”
    “你们家老头子想的倒美，居然还跟我玩阴的，我偏偏不如他的意！”
    “……”
    李东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大堆，沈茜没有反驳，只是痴迷地看着他。
    李东骂了几句，心里痛快了不少，接着见沈茜盯着自己，又黑下脸道：“还有你，白痴一个，下次不许再自作主张！要不然我就让你离开远方，你那十亿也没了！”
    “没了就没了。”
    沈茜抿着嘴笑了一声，李东有些嫌弃道：“脸上难看死了，去洗洗！”
    沈茜也没发火，哭了一场，脸上的妆容的确花了，见李东嫌弃，急忙进卫生间洗了把脸。
    洗完脸出来，李东也换好了衣服。
    见他精神再次振作起来，沈茜急忙道：“那债券的事……”
    “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沈茜有些意外道：“怎么解决的？”
    “雨涵帮忙找的人。”
    听到李东说起秦雨涵，沈茜咬了咬嘴唇，她觉得这次自己好像干了一件大傻事。
    又想到这次要不是因为余乐那个混蛋，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沈茜顿时满心愤怒。
    见李东收拾东西，沈茜问道：“你要回江北了？”
    “嗯，事情都办的差不多了，不回去干嘛。”
    “不，还有件事没办！”
    沈茜咬牙道：“余乐打你的脸，那就是打我的脸！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李东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李东淡笑道：“我看开了，有句话说的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我到了那个地步，这仇我自然会报回来的。”
    “不行！”
    沈茜连忙摇头道：“你可千万别这么想，你李东一直都是一往无前，一直都是报仇不隔夜，区区一个余乐就让你认输了？咱们今天就去报仇，我就让京城的这些混蛋看看，你不是任人欺负之辈！”
    说完这些，沈茜拉着李东就要往外走。
    李东见状无语道：“你干嘛？”
    “帮你报仇！秦雨涵能帮你，我沈茜也行，我不是蠢女人，你也不许骂我蠢女人！”
    沈茜有些懊恼，门外的陈珂几人都在等着，沈茜对谭勇招呼道：“老谭，带上人一起，我今天非得打断余乐那王八蛋的狗腿！”
    众人面面相觑，这话从李东嘴中说出来倒是正常，可从沈茜嘴中说出来，怎么那么别扭？
    沈茜也不管他们，招呼了一声拉着李东就往外走。
    李东嘴角微微上扬，等上了车，李东忽然笑道：“你大爷的！我早就忍不住了，这次可是你说帮我报仇的，我待会可真得打断他的狗腿，你罩得住？”
    沈茜脸色变幻一阵，过了一会才哼道：“没问题！反正我爸的事定下来了，就算毁了也没事，刚好继续留在江北。”
    “噗！”
    李东忍不住笑，女人还真狠啊。
    沈茜这女人这次可真是豁出去了，连她老爹都给卖了，不知道杜安民知道女儿这么做会不会气死。
    一想到杜安民听到消息可能会有的表情，李东顿时狂笑。
    见他笑的痛快，沈茜也微微露出笑意，至于老爹，对不起了，反正不来京城也一样，真来了自己还不舒服呢。
    留在江北多好，这样还能再为远方护航几年。
    几年后，远方大概也能自己走稳了。
    要是杜安民知道自家女儿是这个心思，恐怕真有吐血的**，名副其实的坑爹啊！
    ……
    就在李东和沈茜带人出门的时候，很多人还茫然无知。
    余乐昨晚还是彻夜未归。
    这几天他心情不错，昨晚又和孙曼曼几人通宵了一夜。
    几人唱歌喝酒玩了一晚上，此刻众人都有些睡眼惺忪。
    打了几个哈欠，余乐用红酒漱了漱嘴，对孙曼曼道：“孙叔这几天没说你吧？”
    孙曼曼头发乱糟糟的，揉着脑袋打哈欠道：“没，他这几天又忙了，对了，李东那边怎么说，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我还等着买车呢。”
    “快了……”
    余乐正说着，搁在一旁的手机忽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这家伙也没在意，拿起来看了看，刚想接通，手机忽然黑屏了。
    放下手机，余乐晃了晃脑袋道：“没电了，刚刚好像是雨姐打的电话，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
    “雨姐的电话？”
    包间里其他人都坐直了身体，韩雨这个人可不可小觑。
    在京城，韩雨的娘家可能不算什么，可夫家那绝对是一流的人物，别说他们，就是余乐也不敢招惹韩雨。
    听到是韩雨的电话，其他人连忙道：“乐哥，回个电话吧。”
    余乐闻言点头道：“你们谁有雨姐的电话号码，我不怎么记得了，给她回个过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他们这些人跟着余乐混，哪有资格接触韩雨，电话号码自然是没的。
    余乐见状问孙曼曼道：“曼曼，你有吗？”
    孙曼曼见众人这般重视韩雨，撇撇嘴道：“没有，谁存她号码。”
    孙家在京城势力也不小，孙曼曼倒是没这些人这般惧怕韩雨，反而有些嫉妒。
    这女人三十好几了，还一天到晚装清纯，骗谁呢。
    尤其是看到余乐这幅迫不及待地要回电话的样子，孙曼曼就更不满了，嫌弃道：“回什么电话，她能有什么事找你？我看她是想让你们给她跑腿，别搭理她。”
    余乐苦笑道：“这不好吧，说不定有什么正事呢。”
    “那你自己去回，反正我没她电话。”
    见孙曼曼不乐意，余乐想了想只好放弃了这心思。
    反正自己手机没电了，到时候就算韩雨有什么不满，自己也有借口托词。
    ……
    还是昨天的茶楼。
    韩雨仿佛很喜欢喝茶，大早上的就再次到了茶楼这边。
    等手机中传来不在服务区的女音，韩雨微微摇头道：“自己作死，那可就不能怪我不提醒了。”
    她对面不是空无一人，张岚玉眼圈有些发黑，闻言嗤笑道：“假慈悲！”
    韩雨也不在意，她和张岚玉没张岚玉之前说的那么不熟，实际上双方很熟悉。
    听到张岚玉嘲讽自己，韩雨笑呵呵道：“是不是假慈悲你就不用管了，不过看来沈茜要反水。女人啊，为了爱情总是盲目的。还有你张岚玉，你这次算计了李东，恐怕回头麻烦不小。
    为了陈瑞，好像不值得你算计李东吧？
    难道这年头，女人为了爱情都可以不管不顾了？
    岚玉，说实话，有些时候连我也看不透你，你说你要是为了陈瑞，我还真有点不相信。
    沈茜那是为了李东犯傻，你又是为了什么？”
    张岚玉冷哼道：“不用你管！”
    “呵呵，我是不想去管，就是有些好奇罢了。为了张叔叔？我觉得不太像。为了陈瑞？可能性好像也不大。为你自己？那就更离谱了，无论是江北国资委还是其他人，李东都可能合作，也不可能和一个算计他的人合作。
    而且也没听说你和哪家财团企业来往密切，那你到底为了谁呢？”
    韩雨兴致勃勃地猜了一阵，最后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有些惊讶道：“你不会和沈茜一样吧？”
    张岚玉脸色阴沉道：“茶都堵不住你的嘴吗？我说了不用你管，还有，我张岚玉谁都没算计，我只是在做我自己！”
    “你……”
    韩雨还想再说，张岚玉起身道：“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另外替我问候韩伯父，这次我就不去看望他了。还有，贾文浩是你老公的事很快就会被李东查出来，你这次虽然没出手，可李东对贾文浩印象恐怕会急转直下。
    新城开发要是受到了影响，到时候你就等着看笑话吧，别把自己给别人当笑话看了！”
    韩雨脸色变了一阵，等张岚玉快出门了才冷冷道：“李东还没这么大的本事！”
    “那就走着瞧！贾文浩想靠新城一步登天，你这边还敢兴风作雨，离婚了别来找我哭诉！”
    “张岚玉！”
    韩雨咬牙，再也没了先前的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