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迟蒙像是被一根锋利的针扎刺了最为敏感的神经。他扬了扬手，示意几个手下把万翼一死死按住。但万翼一还是不愿安静下来，依旧在骂骂咧咧的。
    “翼一。”隼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别说了。”
    万翼一的神情有些懈怠，他看了看隼，便很快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太阳一点一点，快要把剩余的光辉全部剥夺。不知又何时吹起了肃杀的寒风，将冬天干枯的叶子吹得漫天飞舞。吴迟蒙与晁迎君两人对视着，却一言不发。这偌大的球场像是被冻结了一样。无论是站在场中的吴迟蒙，晁迎君，还是年炜，万翼一，或者是在场外旁观的我，砳砳和文武斌，都在静静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直到那个人打破了平静。
    史甄铎。
    “两位兄弟。”他话音刚落，姚凛就忽地看了他一眼。“两位兄弟”，无形之中，就把身为统领高二大半天下的四羽鸣星中的的吴迟蒙拉低到了和在高一都尚未完全站稳脚跟的晁迎君一个水平面上。
    吴迟蒙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没什么反应。晁迎君也是一副玩味的表情，似乎在期待史甄铎说出些更有趣的东西来。
    “我们为什么非要这样呢？”他淡淡地说。
    “有什么高见？”晁迎君说。
    “我和迎君在这里处理我们的事，吴迟蒙，你一个高二的插手进来，本来就不妥当。更何况你的手下们还如此出言不逊，叫我们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我猛地一怔，这个史甄铎，到底……
    “哼，你们……”还没等吴迟蒙开口，隼已然站了出来，“戏演不下去了？狼子野心终于露出来了吧？”
    “是吗……”史甄铎像是在数飘落的叶子，完全没有把隼放在眼里。而肖鑫彦和吕巍巍也不知在何时各带了一帮人，把吴迟蒙他们团团围住。
    见此情形，我并没有十分惊叹。史甄铎现在混得风生水起，肖鑫彦和吕巍巍自然也能组建起一只归属与他的小势力。但是……纪小军呢？
    见他没有跟着史甄铎后面，我才想起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了。他前天晚上帮了我，也相当于变相地站在了史甄铎的对立面。也不知史甄铎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带着他。不过这使我想起了更严重的一桩事，齐琪……怎么样了？
    “怎么，想打架吗？”隼见史甄铎的那帮人不怀好意，也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他吹咋呼着周围的兄弟备战：“我隼可没怕过谁！”
    剑拔弩张。
    “怎么办？”砳砳低声问我，“这战火，好像从班级烧到了年级啊？”
    “都是有预谋的。”文武斌不动声色，“接着看。”
    我虽然没有说话，但并不代表没有想法。三班经过这一仗，必垮无疑。晁迎君或者史甄铎的野心，已经膨胀到这种程度了吗……但让我更为奇怪的是，早不来晚不来，吴迟蒙他们偏偏在只剩下万翼一挨打的时候才过来。只有三种情况，第一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可能是无心才发现的。不过对于像四羽鸣星这样的组织来说，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并不大。第二，则是有人过去报信了。很难说这人是出于什么目的，但他至少很大程度上缓和了局势。那第三，则是……
    我看看万翼一，他仍是目光炯炯地看着吴迟蒙。与之前吴迟蒙看晁迎君的眼神不同，他的眼中放着光，那不是普通的光，而是一种信赖，是一种钦佩，是一种尊重。因为这种忠诚，即使他再怎么心直口快，也都只是浮现于表面。万翼一，对于吴迟蒙的情感，远远超出了我之前的估量。
    虽然只是凭着眼神，但我也可以确信，我的第三种猜想——吴迟蒙本来已经放弃了万翼一，只是迫于面子不得不来收拾一下这个烂摊子，也基本上破了大半。
    我忽然感到一种刺骨的心寒，那是我永远也无法得到的。纵使再怎么闹腾，再怎么事与愿违，再怎么给自己添乱，吴迟蒙，都能为万翼一包揽下一切。
    “唉……”我叹了一口气，“人与人之间没有信任，没有包容，该有多可怕？”
    “永远不要担心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斌斌听到了我的话，他搭着我的肩膀，“有我在。”
    “谢谢。”我握着他的手，暖暖热流渐渐涌入了我的身体。
    “砳砳，你……”我本想问问他的想法，便朝旁边靠去，可却靠了个空儿，差点摔倒。
    “啊？”砳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移到了看戏的人群之中，见我差点倒下去，他才跑过来扶住我。
    “糖糖你怎么那么不小心！”砳砳责怪道。
    我看着他，以前他都是一直粘着我的，与我形影不离。怎么今天没和我说，就直接过去看了……
    “嘿嘿。”他见我一直在盯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看得太入迷了，所以才过去的。”
    “别聊天了。”文武斌突然说道，“吴迟蒙有动作了。”
    我朝人群中望去，沉默多时的吴迟蒙伸出了一条胳膊横在隼面前，示意他安静。隼知道吴迟蒙要说话了，便也松开了紧握着的拳头。
    吴迟蒙环绕着四周，似乎是在做着心理斗争。最后他终于下定决心，沉重地开口道：“我不知道你们是出于什么目的，也不知道是谁给了你们与我们作对的勇气。但我只想奉告你们一点，既然已经做下了，就不要后悔来日尝到你们亲手酿造的苦果。”
    晁迎君想说什么，但史甄铎已经抢先道：“多谢，我们会谨记在心。”
    吴迟蒙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闭上了眼睛。似乎连再看晁迎君和史甄铎一眼，都不愿意。
    姚凛转身喝道：“走了啊！都走了啊！”
    踏着残阳的脚步，原本不可一世的四羽鸣星，也要开始对某些人俯首称臣了吗……身上的伤还隐隐作痛，可我却并不觉得难过。照理来说，四羽鸣星的姚茉对齐琪实行了肉体上的伤害，谢怡萱更是让潘星凉吃尽了苦头。我自己都受到了万翼一的一顿打，可当我看着他如何被打倒，如何躺在我的面前，为什么我会觉得……
    “不要这样。”文武斌悄声说。
    “斌斌……”看着吴迟蒙他们渐渐消失的身影，冬日的萧索就像无形的利刃，虽然不能用肉眼看到，但却不断地在空气中挥发着。
    我看着文武斌，他还是那样的气定神闲。我想起在十一中初次和他见面，还是在澡堂里。之后遇到的王友诚，韩雨，华步霆……
    他们就像一幕幕电影，映上我的脑海，但又很快逝去，像是落花坠入了滔滔不绝的流水，奔腾着，呜咽着，流向看不见的远方。
    虽然只是个旁观者，但我在见证了这么多的失去和得到之后，我忽然觉得心寒。
    到底是什么……让我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呢。
    “棠。”突然，一股带着留兰香清香的气味环绕着将我裹了起来——文武斌抱住了我。
    “我知道你现在百感交集。”文武斌认真地看着我，“但这里并不是让你伤春悲秋的地方。不要怜悯，不要无谓的仁慈，因为那是自掘坟墓。”
    “是，是，可是……”风大了，天阴了，阵阵刺骨的寒意不请自来。残阳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丝支撑光明的力量，被厚重的乌云吞没了。
    “你现在需要做的一切，就是找准自己的位置。”阴风阵阵，将文武斌原来整齐地头发吹得凌乱无比。他朝远方望去，史甄铎和晁迎君也都离开了。刚才还人头攒动的操场，现在只剩下了寥寥无几的几个人。
    一片，一片的晶莹从灰暗的天空中飘落了下来。
    下雪了。